到門口,轉著車鑰匙,倚著車門,笑:“明天早上天亮之前,我來接灰姑娘回家。”
袁朗無語問蒼天,阿俠在他眼前撲撲翅膀,他立時驚覺,跟著它走進去。
現在的袁朗已經可以很自如的穿牆過門,易橘生對他的念力很驚歎,時時用一種看著獵物的眼神瞄他,開著玩笑說,幸好他們是守法的執業陰陽師,要不然直接把他封住練成式神,絕對的強大利器。
袁朗甩一甩頭,把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都拋開。
吳哲還沒有睡,捧著一本書趴在床上看著,這是雙人間,不過隻有一個人住。床頭櫃上放了一個很簡單的紙折的薄相架,是對開的,裏麵嵌著兩張照片。一張很裝酷,兩個一本正經的人提著槍,臉上做出凶巴巴的狠辣表情,另一張是一個笑得沒心沒肺的吳哲抱著自己的脖子,眼睛裏有一閃一閃的快樂。
袁朗是不太喜歡拍照的人,他不喜歡被任何的東西瞄準,不知道這是否也能算一種戰爭的後遺症,但是吳哲不拍,有時候這小子的神經粗起來,會粗得可怕。
比如說現在,他敢把這樣歡樂的過去就放在床邊,他不怕懷念。
吳哲把書扔到一邊去,趴在櫃子上,手指摩挲照片上袁朗的臉,袁朗在他的身邊坐著,看著這個家夥玩得像一個小孩子。
“隊長,想不到你死了之後場麵也挺大的啊!我剛剛又找到很多好詞了,明天我得去後勤那裏領你的撫恤金,又可以向他們傳教了……”
吳哲的手指無目的性的亂劃:“我剛剛看了下數字,錢還挺多的,我能不能貪汙一點,分我一塊錢吧,小生現在窮得很。”
“隊長,我跟你說說明天的台詞吧,我現在發現陶淵明的詩的還蠻好用的:‘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隊長,我錯了,我不應該勸你戒煙的。”
“其實這句也不錯:‘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挺大氣的。”
“我還看到蠻多不錯的,我再給你翻翻。”
吳哲把書頁翻得嘩嘩響,挑挑撿撿的念過去……
一句又一句
……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看今天那場麵,隊長您對我的悼詞還滿意吧?”
……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話說,隊長啊,您算不錯了,你進的烈士陵園啊。”
……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
袁朗的眼皮驟然一跳,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來,眼睛慢慢的閉上了。
“啊不是……”吳哲愣了一會,仿佛如夢如醒:“剛剛那個不算哦,我念岔了。”
吳哲把書一甩,咕噥著:行了,應該夠用了。
他把床頭櫃子上的相架,移了一個角度麵向自己,關了燈,滑進毯子裏,在黑暗中對著相片上玻璃反射出的那一點點光微微一笑:
隊長,晚安!
20.
或者是因為白天太忙了,或者是因為吳哲累狠了,或者,僅僅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應該要睡著。
吳哲入睡很快,呼吸勻淨。
時近月半,窗外有冰盤一樣的明月,當人造的燈光暗下來,袁朗看到這房間裏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層流動著的水銀色的光,這是一個華美的夜晚,美得動魄驚心,袁朗心想,他這一生都應該會記住這個夜晚,因為他的一生,已經結束了。
還剩下幾縷魂魄留戀在人間不想走,像是樂曲終止時那嫋嫋餘音。
吳哲在睡夢中翻了個身,仰麵躺著,月光為他的臉打出了陰影,他的睫毛很長,纖長而密,帶著一點點卷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