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再借著你的名頭興風作浪就好,所以是不是真‘死’,他現在已經不計較了。”
“嗬—不是不計較,隻是因為啓瀾死了,他知道啓瀾一死,我就算活著也沒什麼心氣,不過隻是戀著一口氣的行屍走肉罷了。”我極蕭瑟,望著滔滔江水,像是隱著怪獸,若是投水而下,也挺解恨。對稽睿,我是真的恨了,雖然我體諒他,但還是恨,就此死了,他不安生,我便功德圓滿。
“真不希望你這麼聰明。”景淵淡淡道:“你何時知道我的事?為何一直不說破?”
“不,直到啓瀾出現那刻,我才知道是你非他,若是皇上的人,一定不會出現在那裏。”
景淵語調變了變,透著些蕭索,“那夜,發生了什麼?一夜枯坐,死的死,殘的殘,隻剩滿目瘡痍。”
去年的伏月二十九日,發生了什麼?現在想來都是片段,串在一起怕自己受不了。
“我——不記得了。”我悵然道,不想再提。
……
那一夜,慶王府內牆處幹柴堆積,潑了火油,一院漫漫皆是刺鼻難聞的味道。本王坐在書房裏描一副牡丹圖,不是大紅,是白牡丹,勾著粉色的邊,暈開來,像是一道極淡的血色。
“殿下,全府已經得手,未跑脫一人,許府共十二人葬身火場,刀劍仍存。”柳木行暗殺之事多年,我是信得過的,肯定是一刀斃命,隻可惜了那位風華絕代的全家少夫人,估計燒得連把灰都剩不下。
嗬~好一宗官場仇殺,一方怨氣衝天急於報仇,一方背水一戰玉石俱焚,空餘那烏木焦黑的廢宅與寒光不再的刀劍表明彼此身份。
我換了支筆,在絹布上寫下:春盡夏消紅顏薄。
“殿下,福王殿下已將永定門反賊拿下,控製住局麵,麾下所部圍困了景王藏身的院落,景王身中三刀,已死。”我冷笑一聲,這話誰信?景王不是白癡,難道真的會等死不成?我那王兄,論及權謀還是差了些。
“許公子在不在?”
“福王殿下尚未尋到……”
“秦瀲呢?”
“尚未尋到……”
再落一筆,隻得二字:茫茫。本王心中覺得兩字用得太不吉利,勾畫掉了,一時間卻也想不到好詞。
“殿下,柳大人傳回消息。”春總管附耳道。
“說。”
“景王於餘府密道伏誅,餘家上下五十口聚殲。”——這才對,餘尋想與許啟華爭位子,這護主之功怎可讓外人染指?
“三千營呢?”
“隻待殿下一聲令下,即放火抓人。”
“還抓什麼?”本王笑笑,雲淡風輕,“都殺了吧,留著也是給稽睿找禍害,最後一次幫他,索性徹底些,還有那些貪贓枉法的,一並都去了,橫豎都是頂著許家和景王的名聲做事,不幫他們找些上路的人,怕是閻王請不動這些大員……”
春總管一呆,道:“殿下,那些人罪不至死……”
“你聽不懂我說的話麼?”本王一邊描著牡丹,一邊睇了他一眼,春總管頓時麵上發白,道:“知道了!”說罷,迅速閃身而出。
罪不至死?結黨已經是最大的罪過了,身為臣子卻妄想膨脹自己的勢力,難道還不至死麼?皇帝的龍椅,本就是屍山血海拱出來的,想要就別嫌血腥。
“幾更了?”
“四更。”齊總管垂目道。
“放火焚宅,走吧!”本王伸直了腰,將那幅牡丹圖留在案上,橫豎都是被焚,也便不去苦想那句詞。
過了這一夜,世上再無慶王。
於是,我坐在映著半邊紅色夜幕的鏡前,聽著房外卜卜燃燒之聲,讓齊總管為我束了發,換上一襲紅衣,金線繡了八爪龍,從前胸一直盤踞至後背,學著我那王兄桓王,體體麵麵地同王爺這身份道別。
慶王府本是昔日的桓王的府邸,他被處死後這宅子便一直封了,又過了一年,父皇駕崩,封了本王出宮,先帝不願我回封地去,便叫我在京城裏隨便挑個地方住下來,我念舊,所以選了桓王的府邸,惹得先帝不喜,還因此事同我慪了一場。
住進來後修修整整才發現,原來當年桓王也是預測到了自己的不幸,事先挖了條地道出來,從府邸一路挖到了景門,一旦有事便自地道避禍,行至景門就是北運河,坐船而下,逃出生天。
人算不如天算,他終是敵不過先帝的雷霆手段,還沒等鑽地道就被鳩死,倒是便宜了我。
“殿下,小心腳下。”
“無妨。”
地道空氣甚是渾濁,一股子泥土味封了一鼻一眼,衛隊長掌燈先行,齊總管斷後,我同春總管夾在中間,腳步雖急,卻不見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