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了,隨他去吧,總比杵在窗前不吃不喝不說話強。

“痛快!”琴揚手將空瓶扔進虛無之海,一點晶亮瞬時消失於漆黑海麵。

隨即,他又解下自己腰間扣帶,一並扔進海裏,衣衫散落,輕紗隨風漫卷,舞成一片青色。好吧好吧,任他瘋吧,瘋夠了就回去了……。。不禁在心中感歎,自己究竟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怎麼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喂!你幹嘛去?快回來!”恍惚間,琴已經躍入海中,漆黑的海水淋濕衣衫長發,他茫然無覺般朝深入走去,水若寒冰已湮沒腰際。

艾倫驚呼,虛無之海絕非一般水域,六萬六千丈的海底自上古以來不知埋葬了多少怨靈孤魂,飛花不浮,雨落無痕,無論是神是魔,落入其中必死無疑。

閃電般掠入海中,死死抓住琴拚命往回拽,“你瘋了麼!?被卷進去就完了!”

“放開我!”琴用力掙脫,兩個人在漆黑的海水中攪成一團。

海水冰冷刺骨,身體頃刻就麻木了,你推我搡間竟又往深處去了,心急如焚,這樣下去弄不好真會葬身海底,暗潮翻滾挾帶著陰寒的死亡氣息將他們緊緊包裹。

“鬆手!我要去海那邊找他。”琴瘋了一樣和艾倫撕扯著,手指早已冰冷無力,體內的能量迅速消失,原本就三天三夜沒有吞噬半點靈魂,已經虛弱至極,再加上這麼一折騰,他顯然有些支撐不住了。

艾倫被他弄得心煩意亂,又是焦急又是害怕,終於忍無可忍一個耳光狠狠摔過去,厲喝:“行了!鬧夠了沒!”

這一巴掌果然奏效,琴頓時不動了,直直盯著海麵,紫瞳中一片漆黑的黯沉,看不出神色。

也管不了那麼許多,艾倫拽著他就往岸邊跑,在海中多呆一秒就意味著離死亡更近一步。

一口氣跑上岸,兩個渾身皆已濕透,水順著衣角像斷線的珠子滴在沙灘上,染黑了銀白色的沙粒。夜魘飛快的撲扇著翅膀落在琴的肩頭,用尖嘴捋著濕漉漉的發絲,喉嚨裏發出咕咕的低響。

急促喘熄了好一陣,呼吸才漸漸平穩,這才發現琴的嘴角沁出血絲,濃黑如墨,在蒼白的麵頰上格外刺目。

這下完了……。自己是不是神經錯亂了,竟然扇了哥哥一耳光,還打得不輕,該如何收場……。

琴就那樣靜靜站著,神思飄渺,紫羅蘭色的眼中一片水霧迷蒙,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他俯身拾起蒼白的人偶,拎在手裏,沿著海岸朝前走去。

“哥哥,你去哪?”遲疑了一下,還是攔住他。

琴幽幽抬眸,凝視著艾倫冰藍色的眼睛,輕聲說:“艾倫,我從沒有動手打過你。”

沉默。風帶來曼珠沙華濃烈的芳靡,烈焰般的血紅灼傷了靈魂。

“對不起,我當時……。”

聲音被風卷走,琴與他擦肩而過。

是的,哥哥從來沒有打過他,連手指頭都不曾碰一下,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以後,無論闖了多大的禍,至多訓斥上幾句。而自己卻在方才毫不留情的打了他,什麼迫不得已,什麼情況緊急,都是虛偽蒼白的借口,說到底,是自己早已失去耐心……。

轉身望去,琴已走出好遠,高挑瘦削的身影在月下說不出的寂寥。一麵是漆黑,一麵是火紅,中間銀白色的軌跡似是沒有盡頭。

用盡全身力氣向那個人影飛奔過去,顧不上法術,顧不上其他,仿佛慢了一步,他就要永遠消失在夜色迷茫中。

從後麵緊緊摟住他,伏在他清瘦的背上,突兀的蝴蝶骨透過潮濕的衣衫映出優美的弧度。

“哥哥,對不起,不要扔下我……。”心一片片碎掉,連聲音都在發顫。

什麼是堅強?什麼又是脆弱?當觸及心底最柔軟的那根弦,所有拚命遮掩的固守與堅持瞬間崩塌。

掰開環住自己的手臂,琴回轉過身,看著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弟弟,此刻,那雙澄澈的冰藍瞳眸中竟盛滿了易碎的光亮,好像下一刻就要溢出來。

纖長的指尖劃過他金色的長發,淡淡的聲音仿佛夢中細語,他說:“我怎麼會扔下你呢?怎麼會呢……。”

千萬年來,被拋棄,被離開的人不都是自己麼?相聚就是為了最終的別離。

握緊琴的手,溫熱的水珠滴落在手背上。

“好了,怎麼還和小孩子一樣,我不是在這麼?”

艾倫用力點點頭,孩童般笑了。

後來,他們手牽手走了回去,就像千萬年前無數個夜晚一樣,滿天繁星,月色清廖,漆黑的海岸邊,銀白的沙灘上,留下一串串無憂無慮的腳印。

琴說:“我想他……。”

琴說:“這注定是個絕望的結局。”

琴說:“我瘋了。”

艾倫沒有說話,隻是牽著他的手握得更緊了。

如果世界真的有盡頭,就讓我陪你走完最後一程。

如果永生也會有終結,就讓我陪你到最後一秒鍾。

優雅的血族尼古拉斯

卡拉澤碼頭陰冷潮濕,橋板經過長年河水浸泡已經發黴烏黑,板路下,夢菲斯河波濤湧動,在夜色中如同一塊巨大的墨綠翡翠,偶爾有油輪發出沉悶嗚鳴呼嘯而過,探照燈慘白的光芒很快被一望無際的黯沉湮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