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數日,羅秉義幾乎沒有合眼,身心疲憊到了極點。辦完吳詩語的後事,他回到辦公室,坐在椅子上想休息一會兒,眼睛閉上,腦子裏盡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越是煩躁電話越多,剛和賈厚德通完電話,電話鈴又響了起來,他見是陌生號碼就沒接,鈴聲停了片刻又響起來。羅秉義想這是誰啊,沒一刻讓人省心,拿起電話不耐煩地問:“請問你是誰啊?”
電話裏傳來了一個男人的哭聲,並不說話。
羅秉義有點緊張,接著問:“你是誰?怎麼不說話?”
羅秉義連問數聲,電話裏說:“我是詩語爸爸。”
怕什麼來什麼,事情剛剛處理完畢,吳即有就打來了電話,羅秉義不知道有何變故,感到心裏發悶,捂著胸口耐著性子說:“吳處長,您有話慢慢說。”電話那頭是長長的沉默,羅秉義預感到事情不妙,追問道:“吳處長,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您說話啊。”這幾天的事情已經讓羅秉義有些繃不住了,語氣未免有些著急。
“詩語媽自殺了。”電話那頭終於傳來羅秉義最不願意聽到的事情,聲音雖然很小,卻像一聲響雷在腦袋上空爆炸,羅秉義的胸口一陣劇烈疼痛,暈倒在椅子上,電話砸在辦公桌上。
王大軍在校園轉了一圈,沒有發現異常,到校長室向羅秉義彙報情況,進門看到羅秉義斜躺在椅上,急忙上前,連喊了幾聲“校長,校長”,見羅秉義沒有反應,伸手搖了搖他,羅秉義的身子向一邊慢慢倒去,王大軍一把扶住,這才知道大事不好,把羅秉義放好在椅上,先撥了120,又給保衛科打電話。
不一會保衛科來了兩人,校醫提著急救箱也匆匆趕到。大家把羅秉義平放在地上,校醫知道羅秉義身體情況,估計是心肌梗塞,給他做了現場急救。
救護車響著警鈴開到樓下,好多學生扒在教室的窗口朝外張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名保衛科幹事早等在樓下,幫著醫生抽出擔架,一路急跑上了二樓,把羅秉義搬上擔架,抬下樓放進車裏,救護車響著警鈴開往醫院。
救護車的到來,給校園增添了許多緊張氣氛,眾人三五成群議論紛紛。分管年級的幾個副校長分別去了年級組,告訴老師們,羅校長臨時發病才來了救護車,要求班主任立即下班跟學生解釋清楚,防止在學生中引起恐慌。
羅秉義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床邊圍了一圈人,他摸摸插在鼻孔裏的輸氧管,弱弱地問:“怎麼回事?”
老伴歎了口氣,說:“你可醒了,要不是王處長他們及時發現搶救,這次就難說了。”
羅秉義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伴說:“老毛病,心肌梗塞,醫生說已經沒事了。”
羅秉義吃力地搖頭道:“真是老了,身體扛不住了。”
王大軍說:“您是被最近的事煩的。”
羅秉義忽然想起昏迷前好像接過吳即有的電話,遲疑地問王大軍:“吳處長好像跟我說張老師出事了。”
王大軍點點頭,低聲說:“張老師上吊自殺了。”
羅秉義渾身一陣顫抖,掙紮著想坐起來。
王大軍趕緊上前扶住,說:“您有什麼話就躺著說。”
羅秉義說:“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王大軍說:“可能是張老師承受不住女兒死去的打擊,上吊自殺了,派出所已經給了結論,屬於自殺。”
羅秉義望了望王大軍,又望了望其他人,大喊一聲:“這都怎麼啦,到底怎麼啦?”便暈厥過去。
王大軍趕緊跑出去喊醫生。
羅秉義再次醒來時,看見王大軍和兒子媳婦一眾人等守在床邊,大家見羅秉義醒了總算鬆了口氣。
羅秉義問:“張老師的事情怎麼處理的?吳處長怎樣了?”
王大軍說:“吳處長失蹤了,學校和他家裏已經派人到處找了也找不到他,張老師娘家的人在處理後事,我們學校派人在協助他們處理張老師的後事。”
羅秉義的心一陣抽縮地疼痛,緊閉雙眼,盡量穩定著情緒,稍後好了點。他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在腦子裏艱難地捋了一遍。自從做校長十多年來,他沒有一刻不在提心吊膽甚怕出事,到頭來還是出了事,而且還是連環死人事故,一個家庭就這樣毀了,司馬中學上百年的榮譽也毀了。
嘿,恥辱啊,失責啊,罪過啊,我對不起清源八百萬人民,對不起神聖的教育事業。羅秉義感到痛苦和恐懼。
羅秉義想起身下床,兒子問:“爸,您想幹什麼?”
羅秉義說:“我要去看看張老師。”
兒子勸道:“您一定要安心養病,好好休息,不能再出什麼岔子了。”
羅秉義道:“學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哪有心思躺在這裏養病啊。”
兒媳道:“您這身體不能再受刺激了,您不為了自己,就是為了學校,也不能再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