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淺與榮萱對視一眼,那快口的少年嘲笑自己的先生道:“紀夫子,你平時談笑自如,怎的今天恁般拘束?”又轉頭看向自己兄長,“皇兄,你可嚇著先生了。”
南玖亦是一笑,擺手道:“是我思慮不周。紀夫子不必緊張,我來了花府,也不過一個普通人而已,你我相稱便好。”前傾下`身子,又問,“聽說你是上京的舉子,是哪裏人?”
“金陵人。”紀清言肩膀鬆下來,又惹得榮萱捂嘴偷笑。
“金陵人士?”南玖沉吟,“會試成績幾何?”
紀清言斂色答了。這名次說不上好,但也不算差,南玖其實心裏知道,花清淺找這樣一個人來教自己的皇弟不過是為了叫自己放心。可他心裏總是隱隱覺得麵前這人並非池中物,於是存心要考一考,便說:“我雖然兄弟多,但上心的,說實話,實在是沒有幾個的。所以少不得要考先生一考,先生莫怪。”
花清淺知道南玖這話不假。他身為大皇子,卻並非皇後所生,就算為人再如何出眾,到父親死也沒能混上個太子之位,反而為了大統跟弟弟明爭暗鬥這些年,對於兄弟之情必定寒心到極點。當初答應自己把榮萱帶到宮外,實在已經算是慈兄了,好歹叫榮萱活著,哪怕是跟自己過活,但不在這是非皇家,確乃恩賜一樁。
可惜榮萱一直不能明白。
聽皇帝這般說,再怎麼客氣,也算聖旨,紀清言不知道等著自己的要是什麼,心下因著迷茫,反倒生出無限勇氣來,點頭笑道:“不敢。”
今天見到帝王,這是他頭一遭笑,雖然不若花清淺豔麗奪人,卻更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迷人。後來南玖思及當日,才慢慢明白,這人笑得太過美好,太過溫暖,如他們這般日日在泥濘中掙紮的人,最是恨這樣的笑,也最是對這樣的笑束手無策。
“那??????便由清淺出題吧。”南玖望向一直不說話的人。
在場之人皆是大驚失色,連一直暗暗戒備的紀清言都有些不可置信,望向花清淺的目光已經稱得上呆滯。莫說別人,便是花清淺自己都驚訝不已,忙推辭道:“我才疏學淺,做不來的。”
南玖怎麼會信,可身邊人這般的反應,卻全在他意料。他拿起茶杯喝一口茶,緩緩道:“胡講。你是少楓十六年的榜眼,文才能差到哪去?”
在場人又是一驚,花清淺是少楓三年生的,他奪得榜眼那年,不過十三歲。
榮萱脫口而出:“原來你這麼厲害,那為什麼不自己教我?”
花清淺嘴角抽[dòng],用盡力氣才扯出一個笑來:“不過運氣好罷了。”抬起頭,望向南玖的目光甚至有些無助,“陳年舊事,爺提它做什麼?”
南玖本還有許多話,看到他這樣的目光,心裏一軟。就算明知道這一示弱可能是在騙自己,可是太少了,花清淺在自己麵前莫說示弱,便是偶爾一個專屬自己的笑都未曾給過,他怎麼能置他這樣的眼神於不顧。
“那便罷了吧,我自己考你。”說著拿起放在一旁的狼毫,揮筆寫下四個字,一旁的內侍見君王寫完,輕手輕腳拿起那一頁宣紙,展在紀清言麵前。
榮萱好奇,湊上去一起看,嘴上下意識便念了出來:“天下大同。”(我對燈發誓這真的是虐文虐文!!)
這出自《禮記》,卻最是不好解釋,當年做考題,便難倒了過五關斬六將的天下舉人,今日放到這裏,皇帝是擺明了與紀清言為難了。南玖看著紀清言蹙眉沉思的樣子,不覺會心一笑,問花清淺:“清淺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