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2 / 3)

元舒回過頭對鬱鶴道:“什麼事?”

鬱鶴慘淡著臉,附至元舒耳畔低聲道:“稟陛下,裴正卿適才……去了。”

元舒驀地僵了僵,下意識回頭攫住鬱鶴:“你說什麼?!”

“鴻臚正卿裴章……故去了。”鬱鶴垂下頭,聲音卻依然清晰地響起。

元舒勉強穩住身形,顫唞著捏緊了鬱鶴的手臂低聲問:“裴正卿可留了什麼話?”

“裴正卿說,陛下莫要因為這個而耽誤了大事——否則便枉費他的一番苦心了。”

元舒緩緩歎了一口氣,抬眼看一看穹窿——正午日光粲粲,比九玥最為富麗堂皇的宮殿還要輝煌燦爛,北歸的鴻鵠展開了巨大的翅膀,剪出模糊的日影,掠過重重的鴟吻殿瓦。

九華殿向來是延國為各國使臣舉行宴飲之處,是夜更是燈火輝煌、人影攢動。

紗幕珠簾輕盈地垂落在光潔的貼金石磚上,擋住舞姬們回旋的旖旎風情;大架的銅枝燈盞被灌了上好的香油膏脂,燃燒時氤氳著動人的馥鬱芳香,令人如在雲端,飄飄欲仙;宮女們錦繡新裙、皓腕懸玉、纖足垂鈴、環佩叮咚作響間端著雕鏤精致的金銀食攀杯盞來來往往,各種珍奇的食物和美酒堆滿了眾人麵前的髹黑食案。

盧帆坐在殿中,默默看著延宮中的熱鬧風景,勉強提起幾分精神來——食案中堆的大多是些牛羊肉之類,烤得分外鮮美,“滋滋”地泛著誘人的油光,襯著旁邊青玉小碗中的瑩潔乳酪,更是極引人食欲——隻可惜盧帆向來不喜腥膻,最討厭就是羊肉乳酪,何況他今日知曉受了元舒誆騙,更加懨懨不振了。

盧帆舉起案角的細頸雞首酒壺倒了一碗紫紅的葡萄酒,兀自灌了一口,霎時嗆咳了好幾聲——他平素就不慣飲酒,在鄉宴中往往數杯泉醴便醉得臉色潮紅,因此即使是這在延人看來最為甜香的酒水,也照樣讓他好一陣暈眩。

待盧帆抬起頭時,卻赫然發現殿門處走進來一位素衣男子。

那男子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麵色蒼白卻藏不住形容俊朗,身影修長仿佛冬雪初融時的一枝玉蘭,風采灼灼不遜於盧帆見過的任何一位大族公子;他僅僅悄然立在那裏,便已經吸引住了殿中不少舞姬和侍女的目光。

“請問姑娘,那又是哪一位?”盧帆側過頭問一旁服侍的宮女道。

“盧使問的可是立在殿門的那位公子?”

“正是。”

“那是我們宏朝的丞相加柱國大將軍,裴華裴大將軍。”

“什麼,丞相?!”

沒想到延國的丞相竟是這樣的年輕,盧帆被唬了一跳,又細細打量著對方——裴華,不知是裴章的第幾個兒子——他今夜縗素在身,難道是裴章故去了?

裴華身為丞相,又兼任柱國大將軍,兵權政務同時在握,著實太……

盧帆才想到這裏,突然覺得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低頭看去——隻見一位男孩子仰著臉笑嘻嘻地望著自己,露出一排晶亮的牙齒。他不過六七歲的模樣,生得猶如雪團一般,裹著輕藍的錦緞小襖,垂髫濃髦,襯得一雙圓眼明亮動人。

“你……”

盧帆覺得他天真有趣,肖似多年前的幼弟盧彥,愛憐之心頓起——剛想抱過對方,男孩卻已經攀著盧帆的衣襟,往那案邊爬去,伸出玉藕似的胳膊,抓起那碗乳酪就往嘴裏倒。

他抓碗時動作稚拙粗魯,透著一股癡氣。還不待盧帆攔阻,隻聽“咣當”一聲脆響,男孩子的藍錦沾了粘稠的雪白乳酪,那銅碗在地上“骨碌碌”轉了幾圈,才尷尬地倒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