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好像在跟江南抗議了,又不敢去咬,一對琥珀色的眼珠子怯怯地盯著江南。
都說狐狸謹慎多疑,果然連這小家夥兒也不例外。
江南逗它玩耍半天,喂了一堆食物,小火狐才總算跟他親近了些。大概是累了,小火狐躺在江南懷裏,頭枕著江南的臂膀,小小的個頭卻跟個貴公子似的。狐狸果然是天生優雅,魏遠爭把它送給江南,倒是相稱的很。
「小鬼小鬼,你說叫你什麼好?」江南拍拍小火狐的腦袋,小家夥發出「嗡嗡」的聲響,像是很喜歡這樣。
「叫四公子好不好?哈哈——」話沒說完江南就自己笑了起來,「還是叫魏遠爭?」這一聲說得最低,好像在跟小火狐講什麼秘密的樣兒。
到了晚上,江南忽然走到正睡得酣暢的小火狐跟前,搖搖它:「想到了,叫滿月。滿月。」
突然被弄醒的小火狐惱火地想要翻過身去,眯著眼睛卻像極笑的模樣。
江南微笑著拍了它腦袋:「嗯,滿月好。」
滿月於是又被折騰了一陣。
今兒個是十五,天上的月亮那麼圓,地上也該沒有悲離,隻有歡合的。小滿月,要帶著主人的祝福生存下去呀。
唐驍,四公子,溪篁,六幺,認識的人雖然隻有那麼幾個,但還是希望和他們永遠在一起。
如果有可能的話,親人也不要那麼早就離開好不好?
嗬,一直跑,一路追,月亮她會不會肯跟我走呢?
「聽話。」自從滿月來了之後,江南的廂房裏頭難得喧嚷起來,這會子正把滿月按在那木盆裏頭淋澡。滿月鬧騰得厲害,還差點把木盆給打翻了,江南渾身上下也給它弄得濕漉漉的。
「滿月!」江南低低喝道,這小家夥剛又撲了他一臉水花。滿月怔了一下,一對吊梢眼兒轉而看向門口,猛地掙脫江南的手,逃也似地奔了出去。
江南趕緊跟了出去,「滿月,滿月……」。這小家夥兒,跑得可真快。追了一陣滿月突然沒了蹤影,尋它不著,江南隻能沿著草叢、牆縫四處翻找。
那邊屋外怎麼有抹赤色一閃?「嗬……」江南抹著汗笑起來,「小家夥,看你再逃!」
左撲右撲,江南一身濕噠噠的衣衫黏地更緊了,別看滿月這麼小隻個頭兒,身手可敏捷著呢。
幸而江南好耐性,總算被他給捉著了。「滿月……」江南手掌拍上它小小的腦殼,滿月的狐狸眼兒都皺到了一塊兒,「嗚嗚」地低聲叫喚。毛耷拉在一塊兒,又成了團毛球。
江南看滿月這樣,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累得夠嗆,先不惱了。這滿月像是通人性一般,讓人恨不起來。
「這兒倒挺涼快的。」窄窄的走道裏充斥著傍晚的弄堂風,讓人舍不得離開。江南身上濕著正難受,便又站了片刻。
自己不怎麼出屋子,魏府有這麼塊地方也不知道。江南左右看看,忽然發現斜對口就是魏府的大門,被堵牆擋了半邊視線。府門口三三兩兩站了幾個人,像在談事兒。咦,那不是四公子?
江南仔細點又盯了片刻,四公子這是要出府呢?
沒曾想正看著,魏遠爭像是覺察到什麼,朝自己這邊望過來,兩人眼神堪堪對上。江南指尖一麻,心口也酥酥的,卻趕緊垂下了目光。兀自看著地麵,隻覺得不大合適,再抬起頭看魏遠爭時,他已經向自己走了過來。
很多年後,在黃沙紛揚的戰地,魏遠爭一身戎甲南望大晏朝廣闊的土地。仿佛依舊能看到當年十五歲的江南呆呆地看著自己走向他,眼裏的光輝,為他一個人流淌。這樣單純而堅定的情感,總是陪伴他度過塞外一個又一個寒涼的夜晚。
客子客心,一蓑煙雨任平川
為什麼有些感情會淡去,有些當時漫不經心的言語,卻在事後被回憶一遍遍執著地重演,變的刻骨銘心?
就好像現在,最普通的交談,最平和的的場景——
「江南。」魏遠爭在江南跟前站定,心裏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卻還要用最自然的語氣和他交談。什麼時候起,以為放下的種種,又被悄悄提起?
「四公子……又要出門?」江南懷裏頭抱著還潮乎乎的滿月,手指不經意地握緊了它的小爪。
魏遠爭應了聲,指著江南懷裏頭的滿月道:「怎麼又成了這麼個模樣兒?」
江南淺笑著,將方才為滿月洗澡,又給滿月跑了的事情跟他說來。
「滿月?你還給這小鬼取名了?」魏遠爭聽到他提起滿月的名字,隨口問道。江南聞得「小鬼」兩個字,想到那天魏遠爭的字條上也稱呼自己為小鬼,卻微微有些紅臉。
「嗯。四公子覺得怎麼樣?」江南特地把滿月不停蹭著自己的小狐狸臉搬正了給他看。
「滿月,嗯,很配這小鬼頭。」魏遠爭說完伸手拍了拍滿月的臉,滿月惱了,朝他低低吼著。魏遠爭也是衝著它腦殼兒一戳,滿月立刻沒了聲音。「原來滿月是怕這招。」魏遠爭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