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江南手裏頭杯子一晃,滿滿一盅涼茶抖摟了半盞,盡數潑在了魏遠爭肩頭。青衫上頭點點墨綠暈染開來,好不寫意。
「別看!」先顧不得這水漬,江南大喝,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乓!」,將魏遠爭給嚇了一跳,訕訕收回手去。
「江南?」魏遠爭怔了半天發出句疑問。那少年正在手忙腳亂地塞著那堆字帖丹青,好容易藏了起來,拍拍手,長籲了口氣。
見江南完全沒理會自己的意思,臉上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魏遠爭不甘心又問了句。「江南?」
「啊?」江南總算回過神來,一轉頭看見魏遠爭正一臉玩味瞧著自個兒,頓時尷尬地沒了回應。「呀!四公子你的衣服濕了。」卻是才瞥見,江南也不知是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唰唰——」,徑自挽起衣袖幫他擦著肩膀的濕印。
魏遠爭又用手偷偷去夠那些宣紙,別過頭去,探究問道:「那到底,是什麼呐?」
「不許看!」江南一激動,微涼的手指貼上魏遠爭一側麵頰,將他的臉給硬生生搬正過來,向著自己。
還來不及鬆口氣,江南才意識到這動作有多詭異。兩人的鼻尖幾乎要碰在了一起,說多曖昧有多曖昧。素來耐熱的他額上登時沁了一層熱汗,支支吾吾百口莫辯。
咣當咣當,耳中像有十幾口山寺大鍾亂撞,眼前的人漸漸湊近的那張俊逸臉龐模模糊糊疊成了無數張幻影。
「噗——」一股熱氣毫無預兆襲來,打在江南的唇畔,帶著濃濃一股杜康味道,魏遠爭忍不住笑開來。像尋了什麼好玩的事兒,勾起手指重重一記刮紅了江南挺直的鼻梁。
「哈哈——」魏遠爭捧著肚子,活像個得了勝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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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無邊羞展顏,一團烏雲籠去涼輝大半。門外的老槐枝葉沙沙,窗紙上影兒攢動,蟬叫、蛙鳴間裏混著笑聲重重,隱約間不知入了多少人的耳目。
當是年少輕狂,方能肆意歡言,洋洋灑灑但看內心無妨。你若是問了二十年後的魏將軍,最喜歡的場景是什麼。他必定說,百姓安樂,我與二三人且行且歌,有無邪少兒郎,有穩重舊時友,遊遍青山綠地,笑談人生無妨。
而上寧朝紫薇宮裏頭的那位,包管會噙了笑,告訴你,是堂堂天下兵馬統籌於手的大將軍眼睛滴溜溜一轉,便要對你使出孩童般調皮的招式,然後你看他玩累了,雛鳥般困倦在自己的身旁。
大概就是這樣。
江南躡手躡腳地給魏遠爭披了件薄衣,嘖嘖,這人伏在他案上,一眨眼的功夫便沉睡過去,重重的鼻息一起一伏。過了幾刻他大概又覺得燥熱,睡夢中發狠似地扯落剛蓋上的衣服。
江南無法,隻得拾起來重新給他披了,又拿了把湘妃竹紙扇一下下幫他扇著風。
和著涼爽,魏遠爭再度安穩入眠,而後紙扇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停了,如此這般一宿到了天明。
「早。」眼睛半開半閉間,江南便看見魏遠爭給自己獻了個大大的燦爛笑容,心尖一酥,方才想起來魏遠爭昨晚在自己屋裏睡著了。
「簌,簌……」宣紙在江南眼前抖了幾下,白白地晃得他眼花。夢境裏又雲遊了一陣,聽到那人嗤嗤的笑聲,江南像是突然覺醒,一對墨瞳猛的睜開。
「可惜了一手好字……」魏遠爭端詳著手裏頭的宣紙,搖搖頭發出一聲喟歎。
「啊——」江南一下從座上跳起來,「快、快還給我!」說著便急忙要用手去抓,身子踉蹌地撲向魏遠爭。
魏遠爭一閃身,捏著宣紙的手伸出去老遠,嘴角一抹邪邪笑容:「不給。」
江南整個人都快撲在了他身上,「四公子!」,他又急又惱憤憤喚道。
「這上麵不是寫了,賀四公子生辰?」魏遠爭故意傾著身子,手又伸出去些。
「生辰都過了,不算。」江南賭氣似地一撇嘴,少見的孩童表情看得魏遠爭一愣,差點被他搶去了紙。
「咳咳。」一手掬起湊到嘴邊,假意咳嗽兩聲,魏遠爭正色說道:「怎麼不算?說了給我的,現在我收下了。」說著就要背過身去卷紙。
「那天給才算,況且那天也沒準備給。」江南急得跺腳,魏遠爭聽得故意委屈地一扁嘴巴:「今年統共才收到這麼一樣禮物,你都要收回去……」
「呃?」江南被他這一招給唬得一時招架不住,撓撓頭:「不是……」收回手,走到床邊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枚金鑲玉的小鎖,捏在掌心衝魏遠爭攤開:「是打算送你這個。」
沒想到魏遠爭才看了一眼,就撇過頭去:「去,這小孩子的玩意兒,我要這個!」說完把幾張宣紙快速地卷攏起來塞進衣袖裏。
江南低頭望著那枚小鎖,的確是孩子的玩意兒,從小便帶在身上,也不知是不是母親留了給他的。心裏頭沒來由的有些酸澀,但看到魏遠爭的動作,又覺得好氣好笑,一時間沒有接話。
魏遠爭眉頭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