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段(1 / 2)

的對話仿佛從長白山的天池上刮來,沒句聽得靈清。

連著熬了夜,最難受的便是這清晨時分,等下了朝,倦意依舊,頭腦倒還算清醒了。魏遠爭一抬腳,急忙忙回去大理寺,頭一遭便是要人去打聽曲休的來曆。

「曲休?」差的人一聽他說出曲休的姓名,立馬反問道,手比過自己頭頂:「是不是這麼高,挺白挺清秀的一個?」

「啊——」魏遠爭詫異,站起來捉住那人的手:「是,是。你怎麼知道?」

「呃,大人……」魏遠爭一激動把人家手腕箍了道紅圈,那人擰著眉頭好容易等他放開了,看他一臉迫不及待的樣子,也不好怠慢,忙回他:「這個叫曲休的,前月被人告了,說是把原告家的二老爺治癱了,被投了大理寺監牢待審。沒曾想,原告家裏頭是淑妃娘娘的小舅子,花了幾個銀子買通了牢頭要出惡氣……」

「牢頭?」魏遠爭剛歇了口氣坐下來,聽他講到那個受賄的牢頭,險些又站起來。難道,難道那天是他啊。魏遠爭一陣懊惱中,旁邊的人頓了頓又開講了。

「是啊,就是被您攆出去的那個牢頭。」果然。

「那牢頭被買通以後,夜裏就和了幾個獄卒偷偷把人給打了。唉喲,那曲休身上全是一道道青,外麵看是看不出來,可估計血都淤在骨頭裏了。不過啊,知道的人也犯不著掏錢給他請大夫,想他自己不也是個大夫嗎,傷輕傷重心裏還沒個底。沒想到過了幾天,咳,過了幾天,您猜怎麼著?」

真是個沒眼力勁的衙役。

大理寺卿冷冰冰的目光挾帶幾束呼之欲出的煩恨,冰火兩重,把那人看得一哆嗦:「過,過了幾天原告家的二老爺從床上爬起來了,走著到了大理寺門口跟人講要撤訴。要知道他之前可是個瘸子,拄著拐杖都走不利落……」

那人方想要就著扯遠開去,才想起話題的正主兒是曲休:「咳」,他立馬打住,話鋒拐到曲休那頭:「曲休他被人家二老爺從牢裏接出來,一到了門口就吐血了。唉,要說他也真能忍,那麼重的內傷愣是死撐了四五天不吭聲,也不知是傻是憨……」

他不傻,他也不憨。大理寺卿好看的眼睛溢滿了心痛,玲瓏的心思卻一下閃到了另一頭。既然他有那麼好的醫術,又為何在公堂上沉默不言,給自己受傷的機會?把人治癱和將人救好,這期間明明隻隔了幾天的功夫,除非……

把瘸子治好不稀罕,可當一個病得癱在了床上的人突然之間能下地走路了,這事就奇了,神了!除非,曲休他就是要那麼個名聲,那麼個……契機。

「不過這傻人也有傻福,據說曲休後來被他們府上好吃好住給供了起來,街坊鄰裏也都把這事傳遍了。沒多久,這家大老爺就托宮裏頭認識的太醫,把曲休舉薦到了太醫院當了官兒。」談資已盡,那人咽了口唾沫,說不下去了。

這之後的事情,魏遠爭昨夜亦已親眼見到。

若不是曲休同江南相似的外表,魏遠爭實在難以相信,這樣的不顧一切的逐利手段,會是當年那個稚氣無邪的少年使出來的。

「大人,還,還有什麼要問的?」

魏遠爭聞話,倒是又想起來件事:「對了,曲休他的祖籍,應該有問過吧?」

「這……」那人撓著頭:「這小的也沒注意,不過,不過存檔的卷宗裏肯定有記……」

魏遠爭一掃他,「還用你提醒,笨!」

這次那衙役長了點眼力勁,氣喘籲籲地給他抱來了一厚摞冊子。

「曲休……」修長的手指劃過卷首的名字,「祖籍……」手指一頓,在空白處停下:「嗯?」魏遠爭沒料到,那祖籍一欄,竟然隻字未填。

「當天審案的是誰?」

「呃……」那人想了想,「好像是蘇少卿……對,是蘇少卿。」他激動地一拍腦袋:「小的記起來了,那天蘇少卿為著被告不說話,還發了好大一通火,驚堂木一拍砸到了腳……」回憶起蘇少卿抱著靴子「嗷嗷」直叫的樣子,他邊說邊憋著笑,臉都漲紅了一片。

大嗓門蘇壤?

魏遠爭也不管後麵是不是還在叨叨,一拍桌子站起來,走,這事他一定要問個明白。

咣當,跑到蘇壤哪裏,沒想到吃了個閉門羹。

魏遠爭垂頭喪氣開走,才記起剛才那人好像是在說,蘇壤今天請了假不當值。是了,昨天早上才跟自己請過假的,怎麼給忘了……

不過,這事要弄清楚,憑他大理寺卿,還是容易的。堂上的供詞都有專人記著,隻消一問便知。

「回魏大人,上頭是這麼記的。曲休,自幼離家,籍貫不詳,晏平五年定居京城。」

晏平五年?那不是七年前……七年前自己都還沒去揚州呢,他怎麼可能已來到了京城。魏遠爭聽了這,到底有些失落,不甘心又差了人去查。

多半,是曲休自己造的謊,他心中寬慰道。

春寒料峭,手頭的公務一完,坐在暖和的屋子裏就要打起瞌睡來。桌前,緋色的身影半倚著,手撐了頭,手邊的一方端硯裏,是他研了小半個時辰的墨汁,亮澄澄地映著他如畫如裁的眉眼。隻是這對眼眸中此刻盛滿了惆悵,似那汪烏墨,化不開的濃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