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武的身子恢複得挺快,兩天後魏遠爭就迫不及待下了床,從背後抱住他:「我現在就帶你離開。」
不容置否地便要將曲休往外麵新近放晴的天地拖去,「等……等等!」
聽到製止的回應,魏遠爭有點小愣:「放心,我傷都好了。」說著還抖擻了腿腳,做了個難度頗高的動作,笑盈盈地:「看吧。」其實……其實是還有那麼一點痛啦……
「不是……」曲休也知道這麼否定是有些傷人,支吾下:「我還要帶上……兩個人。」
魏遠爭完全沒意識到這房子中還有別人,看曲休推開隔壁同樣殘舊的門進去,於是在外麵牽了韁繩等著他。
半晌還未出來。
廢棄的屋子裏有很重的濕氣,門窗都是緊閉的,像是生怕那僅存的氣息逃出去。男人半個臉龐被融進了黑暗,黑暗麵朝向床上躺著的安靜軀體。
「他……還在睡呐?」曲休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那樣無意義的對白,出口時還是卻有些不自然。
很快那人就點了點頭:「嗯。就讓他多睡會兒吧。」
「哦。」曲休踟躕著邁近幾步:「得起來了,我們要走了。」
「嗯。」
逆光中,眼睛,有點腫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這幾日每每到了晚上,都要往他茶水裏放嗜睡的草藥有關。
他肯定知道,卻還是裝作無防備的樣子喝下去。曲休有時候想,要那是忘情水,也許自己會多調一杯。
曲休打開了門,外麵湧進的大量的光,顯然讓棲居黑暗的人有些不適應。他猛地撇過頭去,懷抱著的軀體就跟著這動作微微往下跌。
「曲——」魏遠爭站在他們對麵,沒說完的話被眼前的景象怔得一噎。
曲休也看著身旁的人,看他無比仔細地裹緊了薄被下滑出的一截小腿。男人不高,抱著懷中的人就像扛了一個碩大的包裹,強烈的違和感襯得他的姿勢有些滑稽。
這人他是認識的,魏遠爭想。記憶回到五年前,有個醉漢狼狽地抱著江南的腿,自己吃味地叫人抬走了他……記不大清,要不是那張帶著傷疤的猙獰臉龐,他肯定無法將這個斑白著雙鬢的人同揚州扯上一星半點的印象。
即使是匆忙一瞥,魏遠爭還是清楚了那床薄被下的秘密,曲休朝他使了個眼色,他回笑。就算曲休不提醒,他也沒必要將「死人」兩個字無輕重地脫口而出。
是的,那人抱著的,是個死人。小腿已經開始有些腐爛,腳趾甲是灰黑色的,嵌著一片片腥紅的屍斑。
已經,死了很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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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的時候,魏遠爭聽曲休叫他,「溪篁。」
哦,是他。魏遠爭了然地點頭。聽曲休在嘈雜的風聲中不厭其煩地又叫了那人一遍。
以往覺得可怖的相貌在茫然的表情下卻柔和起來,「嗯?」,溪篁總算應了一聲,嗓子是啞的,幾不可聞。
但凡能入耳,就隻覺得悲哀。
曲休笑著:「看來六幺是真困了。等出了城給他買隻燒雞,咱們把雞腿先吃了,他肯定就忍不住要起來了。」
玩笑有些惡質。至少在魏遠爭看來是這樣。
溪篁卻很能被哄騙的樣子,低下頭也跟著笑起來:「這次他睡得久,要把雞翅也吃了,他可能才會醒。」
很悲哀。
馬蹄「噠噠」地響,踏在半濕的青石板上。
「我都肯這樣抱著他了,他都不醒。看來是真的累壞了。」許久他又補充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夜晚在河邊飲馬。遙遙地看見蘆葦林中的兩個人影,魏遠爭駐足留意,盯久了,發現該是三個才對。
溪篁像白天一樣,吃力地抱著那具屍體。曲休安安靜靜地陪他坐著,一隻手探向腰間的玉笛,過會兒又猶豫著縮了回去。大概是怕吵醒了人,或是引來了魏遠爭的部下。
想不到魏遠爭已經走了過去。
「再給我……兩天吧。」聽到溪篁開口,魏遠爭不由得停下來。
兩人都背對著他。
「好。」曲休的身形動了下。
魏遠爭決定還是回去等他們。
「咳咳——」等曲休躡著手腳走進來時,魏遠爭倚在門楣上故意清了清嗓。曲休被嚇得後退一步,身體馬上被雙大手用力地擒牢了。
「打劫!」
曲休愣了愣,還沒回過味來就被拽了過去。
「說,是要被劫財呢,還是……嘿嘿……」魏遠爭粗著嗓門這麼說的時候,不忘摸了一記下巴,頗有幾分淫棍的感覺。
曲休眨眨眼,伸出一隻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魏大人你沒燒壞吧……唔……」
魏遠爭急不可待堵住了他。
「劫財,劫色……劫終身好不好?」
那晚是任由他了。
晨曦遲到,卯時的天仍灰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