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段(2 / 2)

「說是什麼?」

「說是……要自首。」

自首?這樣的字眼,像一把刀,不及時戳得晏長治心中豁然清明。

……也是啊,這實在是個最好的法子了。

從他主管賑災的那一刻起,興許就已經在盤算了。現在他如願,說自己貪汙了賑災款,將災民的憤怒引向自己。

他要死,因那莫須有的三十萬兩銀子,背負一世貪官的罵名。隻為,守住他的江山。

從他死的那一刻起,災民們會詛咒他,將他列為死去親人最大的凶手,日日夜夜,用最惡毒的言辭,讓他連魂魄也永不得歸。

從他死的那一刻起,朝廷會成為一個受害者,災民們繼續仰望它,將晏長治當做頭頂的神靈供奉。起義的無論宵小,還是良民,都再無事由。

唯有尊貴的聖上能救贖他們,但凡他拿出一點點少得可憐的款銀來,便足夠他們感恩戴德。

受傷的,得益的,這兩樣加起來,針對的卻獨獨隻一人。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魏遠紛,朕從來沒細看過你,如今想來,卻是中了你的圈套。

「啊——」現實中,晏長治像一個虛弱的病人,拚命將頭抵在魏遠爭的胸`前,有的隻是不停張開嘴呼吸的力量。

風掀起案上林林總總,宣紙雪片一樣飄散在濕冷的地磚上。

「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

所有所有,寫的都隻不過這堪不破的十二個字。

睿智如他,那麼淺顯的佛理,又如何不懂?

諸行無常,萬物都會幻化,世人何苦執念瑣事?諸法無我,我是我,亦非我,世人本就沒有永恒存在的一個。

涅槃寂靜,無生即是涅槃的異名。黑夜過後總是朝雲,痛到極致,便有幸福的光,即便微弱如火螢。

長治,我愛你,即便微弱如火螢。

他其實是知道的,有的,隻是參不透罷了。

魏遠爭狠狠抱緊了他,哭慘了的他,恍惚想到那日的黃昏,那日的風,那日遠紛灌滿了風的白袍:「九哥,他以前跟我說,隻願我們一為明君,一為良將,自己卻無所謂做不做得佞臣。我原以為那是戲話,還罵他虛偽。其實那日他來送我,說要我平安回來,那時我便該明白的,他的心思……」

胸口傾時濕漉了一大塊,方才的幹嚎,變成了切實的眼淚。

哭出來吧。

往後你真當了萬世明君,遂了他心意,你再哭,再笑,也沒有人再懂你。乘那人魂魄還未曾走遠,你還可以自欺,說他在,這世上,還有個他幫你拭淚。④思④兔④網④

十年,二十年,當魏遠爭也垂垂老矣,依舊記得那天起風,他們站在一起,在咿呀碰撞的窗欞聲中,悼念第三個人。

除去那些淚水,他們一直安安靜靜,像兩個乖巧的學生。

作者有話要說:更了更了,最近熬夜,元氣大傷...

有申請榜單,不知道有沒,不過會盡快完結的。

接下來不會再死人了,要死也是早就已故的那種。情節會突如其來,請做好防狗血準備。

昨日今朝難為情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下午竟然被我寫了一章。

嚇。

這不是BL變BG,請放心看下去。

魏遠爭需要去找一個人排解,他也曾答應過他。

深宮裏百轉千回,遠處的琉璃宮燈明滅不定。這是個多風的夜晚,九哥在他懷戀的舊榻上遲遲入睡。

魏遠爭離開他,最後望向這男人淺眠時依舊緊皺的眉。

他發現自己不知從何時起,已經能夠完全坦然地喚這個男人:九哥。

聽起來似乎一如當年。

然而他自己卻像是迷失了方向的遠洋船,連眼前的燈火都漂泊不定。

他的外袍此刻漲滿了風,仿佛那時的遠紛,不停地將一廊的風吞噬。事實上,更像是風吃了他。

他第一次認識到,自己和他們加起來,那便是凡夫俗子的情感,無關神靈。

「叩叩」,門好像沒鎖。

在尋找排解之前,他更需要一個不吵鬧的環境,一個安穩的睡眠。

所幸蔚念不在,他舒服地躺下來,連外袍也不曾脫。

醒來時亦是夜晚,隻是身邊多了女人嬌軟的身體,憔悴地半抱著膝蓋:「遠爭……」

魏遠爭聞聲「砰」地坐起來,逃也似地帶上了門。

他又往前飛快地走了幾步。事實上,魏遠爭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他的妻子。

他三哥的愛太重,也太大,讓自己都要去仰望。比起來,會覺得慚愧。

「站住。」

魏遠爭一直在走,那人趕了幾步,吃力地攔到他身前:「你小子,給我站住!」能這麼說他的,隻有他的老爹。

老爺子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憋紅了臉,微微曲起背脊。

盡管他嘴裏不饒人,魏遠爭還是覺得那樣的身影有些可憐:「爹,你怎麼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