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遠爭已經走了三條胡同,如今正在小巷子裏徘徊。他發現自己手上原來捏著剛出曲休家門口時,在旁邊樹上摘的一個柿子。
他當時什麼也沒考慮,就好像隻為了摘來做個紀念。
作紀念,這樣的想法讓他很不爽。
所以現在他在考慮是把它吃下去還是還回去。
於是魏遠爭舉起了手,打算好好瞧瞧它。可他在手上看到了更要緊的,一片血。已經凝結了的血漬在他掌心裏星星點點。
他確信自己沒有受傷,他確信,那是曲休的血。
風寒……好像不會咳血……
魏遠爭一用力,紅彤彤的柿子溢出粘膩的漿汁,糾纏了他五個指尖,和掌心斑駁的血。他一路捏著這個爛柿子,一路跑了回去。
他不記路,這一次跑的卻無比順暢。
「開門!」他把柿子拍在門上,爛柿子從門上「啪嗒」掉下來,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曲休!曲休!」魏遠爭一腳踩過那個紅柿餅。
他在院子裏踩來踩去,卻始終,沒有人應他。
柿子樹被晨曦勾勒出金燦燦喜氣的邊角,像新郎官兒亮堂堂的大馬褂,仿佛,正在笑眯眯地看著他。
他,和這世人。
作者有話要說:中秋快樂~!
天氣轉涼,記得添衣哈~~
而今真個不多情
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城外的長草漫過了天際,滿月裏凝結了一個季節的戾氣。一絲絲,一絲絲血腥從荒草深處彌漫開來,像勾吻的醉意,獨自開外,獨自徘徊,徘徊在這天涯深處的風景。
五夜,這是他們奔走的第五個夜晚。
山地,這是他們腳下的路,坎坷而綿長,綿長仿佛繞過他們的脖頸。
「前麵……沒有路了。」有人扶扶身探下去,脖頸被驟然扼住一樣,窒息般地平靜。透過血霧看月亮,月亮……多像一個,飽漲著乳汁的通紅透亮的果實。
卻仿佛有一盞指天高懸的紅燈籠,倏地,滅下去?——
「溪篁!」旁邊的人低低驚叫起來,在落地之前把他接住。「你受傷了。」他的手猛地觸及了他背後的一片濕漉,溫潤的,隨即身體跟隨這溫度一怔:「快,我替你檢查傷口。」
手背被用力按了下去:「先,先趕路,他們很快會追上來……」前有陡崖,他們不得不再另尋它徑。「上來,我背你。」在旁的人很快做出了決定,轉身彎下了背脊:「上來!」
「殿下……咳咳,您,您先……」溪篁緊了緊手中的劍,支撐著身體站起來,過程伴著他經年陳疾的咳嗽。
「胡說什麼。」秀麗的眉一擰,沒了往日的謙和,像是兩把劍,一把嗜火一把嗜冰,唯獨都沒有好顏色。
身後的狐狸通體褐紅,局促地磨蹭著主人冰冷的雙腿,忽而砰地抬起了琥珀一樣閃光的雙眸。
「不用爭了!」遠山深處,傳來連連轟隆的馬蹄聲,如潮汛一般湧來,至近前戛然而止,噠噠地踩著無數細碎的腳步。一聲厲喝夾雜著森然的笑聲隨風在耳畔縈繞,於月夜下迸發徹骨的寒氣。
兩人一狐被黎明前的月光拉開長長的黑影,黑影一路延伸到斷崖,帶著殊死的決意。
劍光初露,一場酣戰在即,他們明白,此時已由不得進退。
「殿下,要活下去。」拔劍前,溪篁俯在他耳邊說,要活下去。這是他們五年來,唯一的夙願。活下來,活著回去!
荒草的影瘋長,粘稠的紅色仿佛仙子鋪陳的冼練,縱橫網羅著他們愈見疲怠的身形。
兵戎在這平和的月夜下相見,碰撞的表象溫婉如歌。眾人的格鬥像一場盛大的舞宴篝火,火星下盛開著忘情歡慶的魑魅魍魎,利刃攫取得火熱。
然而頹勢猶如預料之中般,措手不及。
「溪篁,小心!」那時曲休才看清,他的背後是一支長箭,而他所能看清的,也隻不過是箭羽露在身外的一端。
五年漫長的逃亡生活中,他們想過避世,卻終隱於朝綱。幫助過自己的人都已成了棄子,剩下的唯有這帥前搏殺的卒子。他不能不相信,也許就是那人那些擾亂心神的昏招,才逼得自己如今到了這棄車保帥的境地。
但他於他,是愈陷愈深的沼澤。
他現在一身精力瓦解,卻想著不要把旁人也拖帶進這無際的沼澤地。「溪篁……」劍光火石下曲休來不及多說一句,隻是下意識地去為溪篁抵擋住,利器毫不留情地轉嫁到他自己身上,穿胛而過。
何等刻骨的痛楚,比起對魏遠爭那次,卻還是減了三分。
刻骨之於剜心如何?
曲休狠狠地斬下麵前敵人的手臂,劍花熟練地挑破他的胸膛,挑斷他惶然不齊的心脈。五年來,他隻求溪篁教他了這一招。
殺人這種事,至多不能超過一招。
然而當日,他便是用這剜心的招數,親手割斷了自己的心筋。他沒把握能接好它,心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