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握住玉瑚的手,“西岐已經拜將起兵——已經夠了,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即便壽王現在開始勵精圖治也抹不掉他過去做的荒唐事,滅商興周是板上釘釘。”
玉瑚的眼睛亮了一亮,身子往前傾了傾,就在將要靠上師兄肩膀的時候突然凝住,一邊後退一邊搖頭,“不、不行,我已經害了他,不能再害你——我瘋了,我真的是瘋了!”白衣女子捧住自己的胸口,微勾的指尖在薄紗上留下幾個血印,“酒池肉林,蠆盆炮烙——這些都是我想出來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想出這些來,可它們真的是我想出來的!大公子——我殺了大公子!我讓廚子把他的血肉烹了給西伯侯吃!我殺了比幹!我就著烈酒一口口地生吃了他的心肝!”玉瑚的聲音越來越大,震得旁邊那人止住鼾聲翻了個身;幸虧有金吒馬上吹過一口仙氣這才繼續昏然睡去。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玉瑚扶住桌邊撐起搖搖欲墜的身子,覺得自己正在慢慢碎成粉末,就像沾水搓出來的沙像,“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便是想想也罪孽深重的邪法來;我——”
“那是因為那些確實發生過,在很久很久以前……”哪吒終究張開臂膀抱住了麵前的女子,嗅著她身上濃濃的血腥,悲哀地將自己有些扭曲的臉埋在她發間。“我終究、終究還是來不及……”
“來不及……來不及什麼……”玉瑚緩緩閉上雙眼,微微放鬆了疲倦的臉,夢囈一般地發出了疑問。
“……跟我一起走吧,你不能留在這裏。”哪吒沒有回答對方提出的問題,隻是扳住了玉瑚的肩膀,認真地凝視著那雙似乎終於恢複了一點點純真的雙眼。
“……娘娘旨意——”
“我說過了,隻要和我在一起,她就不會……”
“你會為玉瑚而死嗎?”滂沱的淚水早就止住,狐妖麵上隻剩不曾幹透的兩行淚痕,浸得水汪汪的眸子當中突然有了些難以捉摸的企盼。“你可以拋下其他的所有,隻為玉瑚而死嗎?隻為了玉瑚一個。”她笑盈盈地這般問著,雙手扶在哪吒肩上,秀麗的眉宇顫了一顫,仿如蜻蜓離開荷花苞時帶出的輕輕抖動。“隻為了——玉瑚一個……”
“我若是以死相脅,娘娘決計不會繼續為難——”
“就是說靈珠師兄可以死,但不會是隻因為玉瑚。”打斷了哪吒的說話,玉瑚向後退了兩步,頷首淺笑,順手用法術消去了素衣上的血跡。“師兄那時候就選了自己的路,所以玉瑚也要自己選,不能跟你一起走。”她從旁邊取來一條石榴紅的長巾緩緩披在肩上,動作嫻雅之極,舉手投足間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情,像是一縷暖香,聞者無不心軟意酥。
“我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玉瑚再次從中截斷了哪吒的發言,拿起一隻白玉杯用清酒注滿,開始觀察杯中碎開的點點波光;再不是他人記憶中那笑得絲毫不帶機心的少女,反倒更像另一位永遠寶相莊嚴的女神。“靈珠師兄,其實玉瑚——早就明白了。”她就那樣靜靜地坐著,再不看哪吒一眼;直到李家兄弟離去之後才丟開酒杯,就著那一聲脆響嗬嗬笑了兩聲。
“你和女媧娘娘之間到底有些什麼?玉瑚師妹她到底——有什麼苦衷?”默默行至西岐上方,快要掠過相府的時候金吒突然拽住了哪吒的手;由於慣性作用,那一直往前趕路的少年險些被輪子帶得向後傾倒,穩一穩身形之後才將眉頭皺緊,慢吞吞地答道:“不能說——我和他約好的。”
“和誰約好?”金吒的嗓音開始發沉,像那遠方的地平線,雖然已經有那麼一丁點兒亮度,卻仍是死氣十足的慘淡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