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日,午時三刻。
蕭紋為海陵換了件深青的衫子,又仔細地為他束了發,插上簪子。
海陵笑道,“紋兒你這麼鄭重幹嘛?”
“來的是主子啊,當然要鄭重,不能讓他挑出毛病來。”蕭紋氣呼呼地道。他還是習慣叫齊襄主子,可他就是生氣海陵答應見齊襄。
什麼嘛,弄得好像見最後一麵似的。
蕭紋憤憤不平地想著,他才不承認,這會是最後一麵呢。
哪怕事實如此,他也絕不願意承認。
“主子麼……”海陵靜靜地垂下眼,也對,齊襄不隻是他曾經喜歡過的人,也是他曾經的主子。
恍惚間齊襄就到了。他由齊蘅陪著來,走到宜竹園外,就讓齊蘅在外麵等著,自己一個人進門。
院子裏站了許多人,齊襄認識的就有蕭家的部將邢隱,蕭垠,蕭家的少夫人梁芷柔,還有海陵的師兄陸越亭……
他們大概都擔心我會對海陵不利吧?
齊襄自嘲地想著,推開了房門。
一聽見他進屋,蕭紋就跳了起來,一臉防備。
齊襄瞥了他一眼,道,“我要單獨和海陵說話,你下去。”
蕭紋站著不動。
海陵輕輕地道,“紋兒你先去外麵,有事我會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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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有什麼事一定要叫我,我就在門外。”
海陵笑著點了點頭。
他這才退了出去。
齊襄走到海陵床前,“看來你們的關係已經很親密了。”
“是很親密。”海陵抬頭看著齊襄,“該做的,不該做的,我們都做了。”他並不想每次和齊襄見麵都吵,何況這可能是兩人的最後一麵,可齊襄每次開口說話,都是這種冰冷的諷刺的語氣,他這麼多年忍下來了,這一次卻不願再忍。
齊襄怔住了,他被海陵的話刺到了,可他一點都不生氣。
他直直地看著海陵,然後,眼裏就滾下了淚水。
他哭得毫無掩飾,倒讓海陵不知所措了。
靜默了一會兒,才道,“別哭了,我又沒怪你。殷葉應該帶消息給你了,以前的事,我都原諒你了。”
“不許。”齊襄胡亂擦著眼淚,“不許原諒我。我欠你的,我都會還你,所以你得好好活著,養好身體,然後來報複我當年對你所做的一切。”
海陵笑了,“小襄啊,我怎麼可能報複你?”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因為我曾經深愛過你,這種話到如今再說,還有什麼意義?
海陵停頓了一下,隨後語氣就淡了下來,平靜地道,“……不為什麼。”
齊襄察覺到海陵語氣的微妙變化,不過此時,他有更重要的話要說,也就不以為意了。
他抬起手,摸著海陵瘦削的臉龐,鄭重地道,“我知道我錯了,當年的事,也許隻是一個陰謀。我不敢相信我母妃會做出那種事,可今日,我齊襄就算不孝了,我信你。你早知道背後的真相了,對不對?對不起我沒有給你告訴我的機會。”
海陵握著他的手,“沒有,我也是前陣子剛知道的,所以這事你沒必要自責。若換了我,也是更相信自己的娘親的,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我為何要責怪你?”
“海陵你騙我,你明明怪我了……不然,為何之前不願見我?”
“我是怪你了,不是因為你不明真相,而是你在不明真相的前提下,下手太過歹毒。”海陵深深地看著齊襄,像要把他的樣子印進心裏,嘴上卻不依不饒地繼續說道,“六年前我願意跟你去雲州,是因為我擔心你難過,也是因為我以為你一向善良、明理,雖然驕縱了些,卻也懂得分寸。結果我錯了……小襄,事到如今,我要的不是你一句對不起,明白麼?”
齊襄低頭想了一會,繼而抬起頭,堅定地道,“你要什麼?隻要我給得起,我都給你。要我的命也行。”
聽著他擲地有聲的誓言,海陵輕輕地笑了。
他道,“我確實想要你的命。”
齊襄怔住了,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道,“好,你隨時可以拿去。”
“我拿去有什麼用嘛?”海陵笑著看著齊襄,緩緩地道,“我是要你記住,齊襄的命是蕭海陵的,所以我走後,你得好好活著,不要隨便想不開,也別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我已經和陛下說過了,他下詔封你為安王,封地就在雲州的延寧,過兩月你就啟程了。去了那兒後,就別再回來。青都的政治,不是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