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那一句“不要哭”,倒像是隔了幾世傳進自己的耳朵裏,飄渺空靈如同天籟。
他想起以前臉上劃傷時,屈鶴放在他桌子上的創傷藥,還有那一夜迷醉躺在他的床上撒酒瘋,以致手裏那把從來也不傷人的殺豬刀,都砌成了兩個大字——善良!
本性如此,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對誰都很上心。
這樣的本性,大多遲鈍,最不知道自己的心。
越茗伸手扯住了屈鶴的衣角,沒抓住。輕軟的白紗從他的手心滑過,攏緊手指的時候,又像水一樣流了出去。
他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
自己陷進去了。
那泥沼又一次朝他張開了懷抱,將他完完全全地裹進去了,沉淪,陷落,沉睡,長眠不醒。
他笑了,媚得像隻狐。
屈鶴扛著他的殺豬刀走出了饕餮樓,仍舊一身白衣,被風吹得輕揚。
白衣質潔,黑眸明晰。
腰間的殺豬刀如來時一般,寒光凜凜。
饕餮樓的廚子們和跑堂的都站在門口,現場眼淚亂飆,十八相送情深深雨蒙蒙。
屈鶴擺了擺手:“回去吧。”
廚子們舍不得屈鶴啊!屈鶴切菜那是一等一的好手啊,切出來的菜薄厚均勻,該粗就粗,該細就細,那把殺豬刀在他的手裏哪裏是刀,明明就是孫大聖的如意金箍棒!他這一走,廚房裏又要亂成一鍋粥了。
李大年最是舍不得,他剛想說好好培養一下屈鶴這根好苗子,現在越茗一紙休書,哦,不是,是一紙辭書就把屈鶴給埋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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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相公,你回去後也偶爾顛顛勺,少東家最是嘴硬心軟的,今天把你打發走,明天說不定就拿八抬大轎請你回來。”
屈鶴抬頭,白花花的日頭照在樓上嵌了碧玉的巨匾上,夕陽如火,將那金燦燦的“饕餮樓”三字又鍍了一層模糊的金。
他留神找了找,人群中並沒有發現越茗那個花孔雀似的影子。
傷神為何物,屈鶴知了。
越茗正在回春閣喝茶,昨天送來的鳳凰單樅,滾了水泡第二遍,茶湯翠綠,茶香四溢。
小花雕給他往茶杯裏倒沸水:“爺,今天屈相公走,你不送送?”
越茗抿了一口茶,挑了挑眉:“有什麼好送。”
“爺,屈相公是您第一個沒吃下的男人吧?”
越茗眯起眼睛,一派高深莫測:“現在說這話還早得很!”
小花雕湊上去:“爺,您是說……”
“天機不可泄露。”越茗一臉欠抽,“小花雕,你明天去找找不聞和尚,讓他重陽節那天弄個素齋宴,我上他那去玩玩去,還有,屈相公房間裏的一應陳設,你也別動,那鶴妻居的大牌匾也掛著,好好掛著。”
永永遠遠掛在那裏才好!
越茗從窗戶那裏看下去,看見屈鶴那身白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分外奪目,把脖子伸得像鴨子一樣往外看去。
那片白,逐漸變成那抹白,那點白,最後隱在小街角,不知道哪裏去了。
有個詞叫來日方長。
小火慢燉出來的老母雞湯最滋養,溫水泡出來的茶最飄香。
越茗折騰得起。
小花雕哭著臉說:“爺,上次老爺還讓你別老找那淫僧玩,你要是又去了,我不得被老爺罵死。”
越茗抬手在小花雕的臉上狠狠擰了一下:“嘿,你別叫小花雕了,你改名叫苦瓜吧,天天苦著一張臉,我是欠了你的工錢呢,還是欠了你的工錢呢?!”
小花雕捂著臉飛也似地去了。
不聞是何須人也?
越茗現在在京城的斷袖圈子裏被人捧為京城絕受,早一年的時候,還沒有京城絕受這個封號,倒有一個“京城雙受”,一受為越茗,一受為東方不聞,堪稱日月雙壁。
東方不聞原本是世家公子,和越茗同歲,去年過春節的時候到伽藍寺寺去燒香還願,看上了那裏的年輕貌美的弘燈法師,遂自己在家裏用刀片刮幹淨了腦袋跑到伽藍寺做和尚去了。
不想,他剛到那裏,人家弘燈法師就雲遊四海去了。
那裏的和尚們知道他有錢,隻當撿到了金元寶一樣,哪裏還肯放他走!
他這和尚一做到底了。
今年三月的時候,伽藍寺主持了空大師升職了,人家大相國寺請他去開封吃香喝辣去,伽藍寺眼看無人主持,他便把他那一班不成才的徒兒們都叫到身邊。
“來來,你們每人說一首佛偈,做的好的,這主持的位置還有那根先皇禦賜的紫金禪杖就傳給他。”
伽藍寺的和尚們該蹲牆角的都蹲牆角,該上房梁的都上房梁,絞盡腦汁想要做一首又言之無物又和稀泥的佛偈出來。隻見不聞醉醺醺地從臥房裏爬出來,雙手合十,微垂著眼睛,無比深情地吟誦了一首佛偈。
了空大師當即大喜,說道:“不聞心有慧根,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