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段(1 / 2)

提拉了一下嘴。”

查三省看了看天色,也差不多了,今天有一幫詩友在江邊上設了一個宴為他慶賀,有流觴曲水、輕歌曼舞,綠蟻新抔酒,紅泥小火爐,好事多多啊。他又把越茗的手落在懷裏揉了一會兒,才收了走了。

他一走,越茗的病就好了,全身的骨頭都活泛了。

他坐在床沿上看月亮,月亮真亮,下弦月如鉤,像一隻眼睛晃晃悠悠掛在那裏,仿佛風一吹就會飄走,又仿佛天塌地陷也不會撼動。

“小花雕,把上次我爹弄來的那個琉璃明瓦宮燈點著了,我們去看我家相公去。”越茗拍了拍小花雕的肩膀,歎了一口氣。

“爺,坐車去嗎?”

越茗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大晚上的,車軲轆往那青石板路上一滾,鬧得像地震一樣,我家相公肯定拎一把殺豬刀來,先切你的小命根,再剁我的常青樹,得,到時候我們兩個到宮裏去做太監刷馬桶去,你看怎麼樣?”

一聽這話,小花雕的腦袋立刻如烏龜一樣縮了回來,笑嘻嘻地說:“爺,小人這就去給你點燈去。”

一主一仆走在寂寥的街道上。

“爺,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屈相公了?”小花雕狗腿兮兮地問。

“廢話!相公長得像春天的裏的嫩白蘿卜一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躺在案板上的豬見自己是被他殺的,心裏也吃蜜了一樣,心甘情願,做豬鬼爬過奈何橋也興奮地到處炫耀。我光是瞅他一眼腳都挪不動了。”越茗笑著說,順便掏出了手裏的扇子。

“小人說的不是那種喜歡,小人說的是像喜歡如花公子那樣的喜歡。”

越茗愣了一下,半晌沒說話,回過神來一巴掌就扇在小花雕的臉上:“就你嘴多!”

這一巴掌扇得真銷魂,柔情蜜意,漫天桃花,花開花謝飛滿天,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小花雕悟了,捂著臉賤笑。

到了屈家肉鋪,老遠見看見老屠夫蹲在家門口抽旱煙,扯著大嗓門往裏麵罵:“一年一千二百兩的銀子,你老子我辛辛苦苦一年下來也就攢個五十兩銀子,你在越公子的手下幹半年就抵我幹十年!

我原本以為你出息,可以孝敬老子娘了,沒想到你就是那銀樣蠟槍頭,日頭一曬,全化了。你這才幹滿一個月就讓人家炒了,讓我的老臉往哪擱?昨天那說書的李二狗還說我們老屈家也就配殺豬,連顛大勺都不夠格,氣得我鼻血都噴出來了。”

越茗透過牆上的小洞往裏看,見那小窗中晃過一個高大的人影。

正是屈鶴。

耳邊廂又傳來老屠夫的罵聲:“你這麼個不成器的,就吃了不愛說話的虧,用現在時興的詞,那叫悶騷!”

越茗如遭雷劈,世代在進步,語言在發展,連老屠夫也會用“悶騷”這麼高級的詞彙了。

真是何其寂寞如雪,如雪寂寞。

老屠夫接著說:“你就不能說兩句話來哄哄越公子,他長得雖然尖嘴猴腮了一點,但還算不難說話,你成天晃著殺豬刀,把臉吊得像掛麵一樣,越公子可憐見的小單柔身材,鐵定給你嚇掉魂咯,誰欠你錢呢?!是個人都看你不順眼!”

越茗聽完這話,從袖子裏麵掏出金粉紙扇,推開,搖在胸`前,眨了眨花招子:“小花雕,我長得好看嗎?我尖嘴猴腮嗎?”

小花雕忙抱住越茗的大腿:“爺,您長得是真好看,您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您還記得頭回您上東籬軒,人家以為你是頭牌的事情嗎?後來還有人說看上你了,其他的受都看不上眼,天天上饕餮樓蹲點,那人現在還在饕餮樓蹲著呢。至於尖嘴猴腮什麼的……您就是生得太柔弱了,太瘦,下巴太尖,都可以當錐子使了。”

越茗一扇子捶下來,悠悠地說了一句:“走吧。”

小花雕沒反應過來:“去哪兒?”

“回饕餮樓。”越茗垂了頭在前麵走著。

“爺,都走到跟前了,你不進去看看屈相公了?”

越茗拉開嘴巴一笑:“以後見得時候還多著呢,今天就是來看看他有沒有被他老子打。”

說完,負手走在前麵,月白的衫子印在點滿青苔的牆上,挺招眼的。

小花雕突然發現,越茗又開始穿白了。

自如花公子下陰曹地府給冥王唱戲去後,越茗就極少穿白,總是穿得花孔雀似的招搖過市。

心中越是幹涸枯槁,就越渴望色彩。

小花雕仿佛看見了越茗的腳踏在春天的大草原上,碧色連天,洗去了漫長秋冬的肅殺。

他看得忽然眼眶就濕了,霧蒙蒙一片,像隔著一層琉璃看世界,好看。

查三省自從中了狀元就天天被他爺爺抓在家裏,拜會以後仕途經濟圈子裏打轉的人,為以後平步青雲做準備,沒時間來糾纏越茗,越茗落得清閑。

越茗被秋雨著了涼,天天窩在床上裝病西施。

“爺,您又數螞蟻呢?”小花雕把大包子從食盒裏端出來,看見越茗瞅著地上發呆。

“去,誰數螞蟻了,我這是悟了。禁欲禁出火來來,人家不聞做和尚還能□寺廟,我呢,我連個殺豬的都撈不著,哎喲,我這個慘喏,我還不如一個和尚!”越茗叫苦連天,手中的筷子卻是快、準、狠,戳包子一戳一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