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段(1 / 2)

倚著身子看天。過了一會,慢悠悠走到火堆邊蹲下,伸手探上了柳白澤的脈門。

柳白澤皺眉道:“做甚麼。”他五指張著,沾了滿手的血跡油脂,不好動作,便滿不在乎地由著他。簡疏隻木著臉,閉上眼,把脈似的摸著氣脈運行。測了數息,柳白澤已用另一隻手把著,將山雞吃得隻剩一地骨頭渣滓,連柴薪也滅掉了火頭。

簡疏又放開他,起身走回樹邊。他這事兒行得莫名其妙,不知所雲,偏又與平時神色不大相同,看得人心裏滲得慌。

柳白澤找了根沒燒的樹枝,將熄滅了的柴堆打散撥開,隨口道:“摸出個甚麼來了?”

簡疏促狹道:“進境如此快,飛升之事指日可待啊!”

柳白澤嗤地笑了一聲,壓低聲音道:“隻消半日,我就讓它都還回去。”又鬆了嗓子,道:“對了,最近阿蒨在不在?”

簡疏表情莫名有些發僵,扯了扯嘴角道:“你還真會折騰。她在不在我怎麼知道,你自己去岩下瞧瞧。”說罷抬了抬袖子,在身側一拂一放,倏忽就沒了蹤影。

柳白澤一低頭,就見方才燒出的灰堆上彎彎繞繞現出了印痕,仿佛誰拿手指草草寫就了。字跡甫一現全,就有一陣急風忽地貼地掃過去,立刻將木灰都吹盡了。

雖是一閃而逝,還是看得清的,那三個字是:遠張翼。

柳白澤頗無奈地歎了口氣,順手抓了把枯黃的草葉,慢慢把手擦幹淨。

天色漆黑的時候,山頭上隱隱現出滿月的影子,淡淡的牙色的一輪。

山崖下木藤搖蕩,樹影婆娑。柳白澤咧著一口白牙,萬分殷勤地幫阿蒨把層層疊疊的紫棠色衣衫係好,又幫她把鬟上沾的細碎草葉拈掉了。

阿蒨羞赧道:“柳哥……你幾時再來?”

柳白澤哄道:“最近有些麻煩事要應付,回頭得了空再來找你。”

阿蒨又戀戀不舍地拽著他衣袖,磨了好一晌,這才一步一回頭地往崖邊走,一傾身,重又化作一藤蒨草,攀回了壁上。

這東西又叫血見愁,藥性屬寒,頗有涼血的功效。草木比之鳥獸,更不易修煉化形,所以至今也隻得天地間陰盛陽衰時,變個人形而已。月是太陰,十五夜間便是陰氣最盛的時候,山間靈物紛紛伺時而動。

柳白澤消磨了一日,慢慢往山下走,這才想著,該將原本的“正事”辦了。於是就地化了原形,準備挑個去草木豐茂之處,擒幾隻野物回來,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戌時過半,柳白澤收拾了帶來的東西,將幾隻黃鼬野兔之類的捆紮好,放緩了腳步悠然下山。

下到一半,遠遠看見了狐三的小廟,山風一刮,裹來隱隱的血腥氣。

柳白澤停了一下,又繼續往下。行到廟門,朝裏探頭一望,卻見當堂坐著的那尊菩薩當胸裂開一道半尺長的縫隙,露出裏麵黃泥的顏色,頓時心下驚了一驚。伸手在門框敲了敲,朝裏麵叫道:“三娘,這是遭了劫麼?”語氣裏卻仍有些調侃。

裏麵起了一陣濁煙,狐三掩著衣襟從泥像後繞出來,扶著供桌站住,臉上一副怨毒神色。見了柳白澤,隻翻著白眼冷笑。

柳白澤瞧她著實傷得不輕,唏噓道:“哎呀,這是誰喲,不懂得憐香惜玉的麼。”

狐三氣得險些磨牙,瞪圓了一雙吊梢目,登時朝著他拉來衣襟,怒道:“你道是誰做的!”

柳白澤就著月色看她胸口。一副玲瓏玉體,卻正與那泥像一般模樣,當胸一道傷口,又深又長,糊著的一片血跡裏還有些皮肉焦糊的痕跡,當真是慘不忍睹。看了半晌,訕笑道:“三娘,這是甚麼話,我哪裏知道是誰做的。你若是這樣解衣傾懷迎我,我定是……”說到一半,忽然有所頓悟,苦了臉道:“……你莫不是,去招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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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房中術 ...

狐三似是被這一句戳到了痛處,哼一聲扭過頭去。

柳白澤頓時萬分理解,這才覺得三娘確實是有些可憐了,走近了幾步勸道:“別看他長得挺靈慧的模樣,其實就是塊木頭,那身皮囊最害人,”見狐三依舊陰沉著一張俏臉沒甚麼反應,又道:“他那樣的修行,又哪裏是你拿得到的,連我都吃不消……”

狐三卻是惡狠狠笑起來,嘲道:“你還真是給人家養熟了,還是被道士嚇破了膽?那麼一點能耐你就吃不消了?”

柳白澤也笑:“這話說得,難不成你這副模樣是吃得消的。”

狐三又青了臉色,道:“我確是吃不消,隻不過他也免不了要放放血。”

柳白澤心裏咯噔一下,又搖頭笑道:“三娘,不是我低看你,你這一遭能留條命回來已是萬幸了。”

狐三卻不想再與他爭辯,隻甩下一句“果真是被養熟了”,一步三扭地回了泥像後去。柳白澤看著她消失,有些理不清心緒,一回頭,正見滿月當空,心下一動,隱約猜到了一些。

待到了院門口,已近亥時。窗紙裏漆黑一片,門戶緊閉,和平日這個時候沒甚麼兩樣。

柳白澤放輕了手腳推開門,月光從身後傾灑進來,在地上投了個一團黑影。躡著腳跨進來,把手裏的一堆東西在門邊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