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翼僵硬著,然後突然抬起頭來,慢慢挨過去,用嘴堵住了那後半句。
唇齒間,漫開的血腥味被吞吃下去。
第二日直到過了午後,兩人才爬起來。張翼本就有些貪睡,一直縮在被窩裏。柳白澤緊挨著他躺著,手在被子中撫在他頭發上,眼睜睜看日影從一寸寸挪動,一眨眼便已過午了。這才覺得,大約不是在做夢。
上山找了趟簡疏,沒見影,便回了。臨走時將細腰擱在了門檻上,敲打道:“去找個好人家罷。”便拉了張翼離開。
兩人出了大桐鄉,站在山坡上轉身回望。秋陽照下來,枯黃的丘陵間一小片村落,土房一簇簇綴在縱橫的阡陌間,屋頂連著條條飄渺的炊煙,在空中牽扯不斷,尾巴融進瓦藍通透的天穹裏。
人世短暫,滄海桑田。
這一去,不知長短,若有回返的一日,莫說是這村莊,便是這山丘田野,也不知還在不在。
天色快要黑透的時候,兩人已離了鄉裏甚遠,正行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上。夜色裏隱約現出個小廟的輪廓來,門裏閃著火光。柳白澤瞧了瞧,道:“不如今夜就宿在這裏。”牽了張翼往廟裏拐。腳步踏過齊膝高的野草,衣擺被冰涼涼的露水染得濕透。
方跨進廟門,便見堂中燃了火堆,一團黑影在旁。
尚未看清長相,卻見地上那堆火焰突地鷹梟似的騰空而起,振了火翅呼地直撲過來。
柳白澤身體頓時一僵,正要閃避回護,卻被人攬住了後腰。銀鈴一響,身側驀地伸出一隻手來,五指張開正迎了那道火光。於是,眼睜睜看那赤紅的焰頭猛然撞上張翼的手心,激得火花四濺,隨即柔風卷水似的蕩漾起來,翻騰收攏,轉瞬間凝作朵鮮紅的榴花,夾在霜白的指間。
詫然回頭看時,恰見張翼也轉過眼,臉上忽地現出個微笑來,雲霾中的電光似的,從眼中泛到嘴角,一閃而逝。帶了點溫和的安撫與不傷人的狡黠。
倘若時光能就此滯住——這念頭剛紮進腦子裏,便聽廟內道:“哎呀,原來是道友,失敬失敬……”
柳白澤終於將方才失掉的魂魄收起了,回過神來。張翼又恢複了那副漠然的神色,微抬了下巴,冷然看人。那黑影大約是被他看得有些怵,起身湊到門邊道:“兩位也來夜宿?倒是巧了。”
廟內漆黑一片,隻天上的缺月照下來,映出個年過而立、蓄了髭須的笑麵孔來。也是穿了身寬大道衣,裹著紫陽巾,背上負了雙劍。探身作揖道:“貧道清玄子,敢問道友名號?”
張翼恍如未見,徑自邁進門裏。柳白澤隨他進去,瞥了清玄子一眼,笑道:“道長這火耍得,好看得緊。”又快了幾步,將地上的幹草攏了,在熄了的火堆邊一同坐下。
清玄子一雙眼在這兩人身上繞了又繞,仍斷不出個所以然來。
柳白澤扭頭道:“睡會兒麼?”張翼已顯了倦色,順勢將頭頸枕在他肩上。清玄子見他舉止自然之極,又盯了柳白澤半晌,轉眼思忖道:“算是貧道唐突了……就此別過,別過。”轉身沒了影。
張翼舉起那隻手來,屈指一拋,脆生生一串鈴響,將榴花扔回了灰堆上,霎時間砰地熊熊燃起來。
柳白澤挑眉看了看,撫到他腮邊,將臉轉向自己,貼上去道:“隔了好些天了,缺氣了麼?”張翼與他對視,不吱聲。嘴唇慢慢覆上去摩挲,丹元催動,氣脈流淌。張翼抿了一下嘴,還是張開,迎了湧入的真氣。
渡了許久,將分開時,張翼動了動舌尖,猶豫著探到他的齒間,輕舔了一下。柳白澤胸中驀然燒起來,抬臂匝緊了深深吻住。胸口貼合著,漸漸滾燙起來。柳白澤將他的手指按到自己下腹,促聲道:“乖,動一動……”手也探到了他腿間揉弄,張翼仰起頭輕輕呻·吟,卻是收了手,抬身跨坐到他腿上,挺腰磨蹭。
柳白澤立刻握住他的腰身,克製道:“一會我抑不住……又要傷了你。”
張翼把他扣在腰間的手拉上來,湊到嘴邊,濕紅的舌尖舔著手心那處烙傷。待到柳白澤眼睛都要燒紅了,方抬頭幽然道:“你不懂馭氣,故被衝潰了神智。”柳白澤咬上他脖頸,磨牙道:“那便快些教,我等不得幾時了。”張翼瞧他難耐神色,傾身壓住他,倒在冰涼的墁石地麵上。俯視了半晌,將手覆在他腹上,低道:“行炁。”一縷元氣透進去。
柳白澤閉上眼,胸口裏滾燙翻湧著,頭一次認真催動了真氣流轉。好似沸油沿著筋脈衝開血肉,消失數百年的巨大痛楚如舊加身,柳白澤喘著氣笑了一聲,要死了牙關——不咬緊的話,會止不住想咬他。
張翼抿了抿嘴唇,伏著抱住他,下頜擱在他頸窩,嗓音有些發虛:“疼的話,張嘴咬我。”
柳白澤難抑地悶聲笑起來,笑得渾身打著顫,抬手將張翼死死束在懷裏。
張翼貼在他耳邊,細微的吐息吹拂著:“你試著分辨,真氣裏雜了狂躁戾氣,要逼回丹元裏。”手中氣流更勝,泉源似的灌進他腹中,手下的衣料已然濕透。
遵著指點沉下心來,閉目細辨。額上的汗接連滾落,帶著涼意的手覆上來,慢慢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