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段(1 / 2)

手,叫自己百味陳雜,不知如何是好的鮮活活的人全然不見了,隻剩了那晚傾盆冷雨裏見到的慘白的軀殼。

下一瞬,張翼便轉回臉去,終究跨進了那道沉黑色的門檻。

柳白澤隻猶疑了一息,也隨他邁進去。眼前尚未看清,便有陰寒氣迎麵撲上來。

仿佛要將開始時的一切重演似的,熟悉的禁錮感蔓延全身。柳白澤幾乎想笑出來,好好嘲弄一下自己,卻又笑不出。就像許多時間前的那個濕冷的雨夜,他再次被死死固住,紋絲難動。

昏黑的門內漸漸明亮,從腳下的地磚開始,周遭的所有都開始消融模糊,改換模樣。等景物重新凝住,已變作幽暗雄偉的大殿。處處精雕細琢,人影幢幢,火光飄忽。

柳白澤的眼睛始終盯在那個背影上,看他慢慢拖著腳步,帶了些僵硬與虛浮,一步步朝空曠的大殿中間走去。

最裏麵是座三階玉台,中央一張座椅。一個男人立在上麵,玄色冕服上綴了粼粼幽光。他勾著嘴唇,狹長的眼中垂下充滿諷意的目光,通身鬼氣森然,兼之掩不住的傲睨。

玉台下隱隱約約站了許多黑影,卻都飄忽不定。隻是,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卻是與眾不同,看得分明的。柳白澤看著他的眼睛,終究還是歎息著笑了出來。

那是簡疏,攏袖站定在那裏,微蹙了眉頭定定地看過來。眼中的神情甚至稱得上悲憫。

柳白澤不再看他,也不再看別的甚麼,隻重又盯住那個行至殿後的背影。半晌,輕且嘶啞地喚了一聲:“張翼。”

遠處的背影的腳步突然頓住,然後,又艱難地行進起來,在水麵一樣光滑的石麵上擦出滯緩的聲響。他的前方是一直消失在黑暗中的甬道,幽深不見盡頭。

除了簡疏,殿中所有的身影突然齊齊跪伏下去,變成一團團低矮模糊的黑影。

玉台上的男人緩緩邁下台階,抬起衣袖。他最後瞥了一眼柳白澤,眼裏藏著不動聲色的冷笑。繼而垂首,也像其他黑影那樣,折□去,深深低伏揖拜。朝著張翼走來的方向,緩聲道:“神君一路勞頓。”

柳白澤胸中一下下鼓震,突然覺得頭痛欲裂。漸漸模糊的視野裏,見張翼仍舊那樣緩慢地走著,沒有偏轉頭頸,沒有停頓腳步,沒有任何示意,沒有一絲反應,好像這整齊而隆重的跪拜與他毫無關係。

如此,消失在昏黑的甬道盡頭。

真火宮。五方鬼帝之一所居,上通天庭,為此方神君所轄。

真火宮鬼帝杜子仁,並天府宮司命星君,天相宮司祿星君,天梁宮延壽星君,天同宮益算星君,天樞宮度厄星君,天機宮上生星君,此南鬥六星君;井、鬼、柳、星、張、翼、軫,此七宿,受命南極長生宮陵光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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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去不返 ...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打死我吧 T T

柳白澤再醒來時,天已近昏。一直浸在混沌的夢境裏,翻來覆去都是張翼,乍一清醒,眼前卻是間空屋,夕光斜入,照著地上一圈朱砂符籙,將自己圈在牆角裏,渾渾噩噩沒有力氣,隻昏然盤成一團。

從前時時處處總能挨著見著,轉眼間又隻剩自己一個。被蒙騙到這個地步,如今終於揭破了謊,一朝醒來,心裏卻止不住地掛念他。幾個時辰不見,竟像分別了許多年似的,隻覺長在身上的甚麼被剝去了。

門扇忽被推開了。柳白澤搖晃著抬起細長的蛇身,沒由來地想:可別是他,現下見了,說不定會咬他一口。

進來的卻是簡疏,對著牆角坐下,沉黯著一張臉,道:“我說些事情給你,免得待你回頭能說話了被你罵。事已至此,終究要看開些。”

柳白澤重新盤住,一動不動地看他。

最開始的事情早已告訴過你。四百年前的那回大亂,折損了許多天兵神將,都是元神散盡,再也不能入輪回的。長生宮的陵光神君……命屬極陽,司掌天地太陽之氣,恰與魔物相克,便化了朱雀的原身,與之拚了一回。

最後算是個慘勝的收場,纏鬥時,魔物被銷了元魂,一身陰寒邪氣失了依附,盡數灌進了陵光元神,都聚在了丹元裏。如此,這丹就不能再用,不然要引得陰陽失序,卻又不能毀了。事出得太急,陵光那時已墮到下界,隻得立刻將汙了的內丹渡出來,就近找了體性相合的生靈,當做寄存之器。

內丹本屬極陽,卻被太陰之氣盤踞。以生靈為器備,並不需別的甚麼,隻一條,要外陽內陰,頗具修行靈性。蛇虺一類,自然最是合適。

簡疏歎了口氣:“所以你四百年前就該見過他一回了,應當就在水澤邊,將丹元塞給了你。機緣巧合,天意如此。”

丹元寄在器中,終究隻是一時權宜。內丹是精魂本源,陵光沒了它,隻靠元神耗著,撐不了幾個百年,元氣耗盡,就該魂銷魄散了。

真火宮掌管一方鬼府,陵光便叫鬼帝杜子仁擇了七條鬼魂,都是曾為人父、為人師的,各取一魄,又分出自己的三魂,湊齊三魂七魄。將這條魂魄化了個道士,去點化那條裹了內丹的蛇,教它通了靈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