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段(2 / 3)

低頭鎖門的時候,一直一言不發的顧采榛突然問範玄,聲音有點沙啞:“有聯係到哥嗎?”

範玄開始琢磨要怎麼跟他說,難道要說不知所蹤嗎?他突然有點理解唐蘊傑的心情。不想讓聽到消息的人過分擔心的那份心情。

“起火的時候,采笙不一定就在景泰賓館裏。”

顧采榛“嗯”了一聲,轉身下樓。

慢慢放鬆身體,顧采榛閉上眼睛。常年在樹間攀爬,至少讓他不會對身體需要騰空上天這一認知感到恐懼。事實上,巨大的鋼鐵機器正在很平穩地飛行,發呆的時候總是仰望著的白雲已經被踩在腳下。坐在旁邊的範玄似乎在專心致誌地想事情,做出啃指甲這樣小孩子氣的動作。

像一場夢一樣。

也許,相遇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如果沒有相遇,如果一直一直是一個人,就不會為了身外的人事擔心,如果是一個人。不論有多愛多在意,最後的最後,我們總要離開,那麼相遇相伴又有什麼意義呢?先走的那一個,幸福地微笑著鬆開手,帶著甜蜜的記憶往生;留下的那一個,夜夜難寐心念感傷,愛之深,痛之切。這樣的結局,難道人們不會覺得殘忍嗎?先離開的那一個人,拋下愛著的那一個人在黑夜裏孑然獨行,難道不覺得很殘忍嗎?

顧采笙,難道你覺得,救下我又拋棄我,不殘忍嗎?

顧采榛睜開眼,偷偷地抹了一下眼角。

火光衝天,林中的小動物們四散奔逃著。嗆人的煙霧中,隔壁樹上的懶猴抱著孩子向著他的方向跑來。而他呆立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熊熊燃燒著的鬆樹枝朝著那一家子兜頭栽了下來,火焰淩空翻卷,徹底地隔斷了他的視線。

好奇怪。靈魂仿佛是懸浮在空中一樣。他隻是看著,無悲無喜,火苗在四周舞蹈。

不對……哪裏不對……

突然他的後背被狠狠地咬了一口,回過頭是爸爸驚慌失措的臉,瞪大了眼睛,聲嘶力竭地喊著什麼,但是他什麼也聽不見。鬆樹們的呻[yín]聲越來越大,轟隆隆地塞滿了整個腦袋,它們在喊“我痛啊”,痛啊,痛啊,可是他還是聽不到爸爸在喊著什麼。他仿佛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這一切。好奇怪,好奇怪。

然後,爸爸的身影消失了,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他晃了晃神,看見自己站在滿目瘡痍的樹林裏,背對著他,周圍都是圓圓的樹樁,卡車引擎發動的聲音遠遠響起,驚飛了一隻烏鴉。他看到他抬頭,看到太陽明晃晃地照在他身上,無所遁形。隻不過眨了眨眼的功夫,太陽已經裹挾著流火重重地砸下,越來越大,越來越熱,一雙手突然從身後伸了過來。

是顧采笙。他倒在一片火光中,鮮紅色的血,和鮮紅色的火焰一起舞蹈。旋轉、扭動,然後淹沒。

顧采榛尖叫一聲睜開眼睛。

範玄緊張兮兮地看著他,連空姐都被喊了過來,有些擔心地抱著毯子站在一邊。

顧采榛迷茫地看了範玄一眼,又要合上,範玄急忙拍醒他:“做惡夢了嗎?先喝點水再睡。”

顧采榛這才發現他出了一頭一臉的冷汗,手腳冰涼。

範玄歎氣:“小祖宗,你別跟著嚇我。我都要被你們兩個嚇出神經衰弱來了。”當時正發呆發到出神,驀然聽見身邊人痛苦至極地細聲呻[yín],嚇得範玄三魂六魄立刻歸位。伸手一摸顧采榛的手背,肌肉正在以極快的頻率顫唞著,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這樣的震顫而爆裂一樣。範玄的三魂六魄差點又被驚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