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江水,像是沒有盡頭那樣流淌著。
“如果手術失敗的話,我會把我的膝蓋骨分給你的。拄著拐杖也許上不了手術台,不過門診應該沒有問題。”
說完這一句,左賢看著遠方,小心地握住了嚴樊旬的手。
嚴樊旬還是逃開了。
江水慢慢地流淌,載著船隻和沙土。細微的痛苦回到了心中,但對改變那片空白起不到什麼作用。
無法看見未來的樣子。
或許隻是不想看見那無論如何都存在痛苦的未來吧。
“嚴樊旬。”
嚴樊旬並沒有任何回應的意思。
“和我說句話吧。”
這麼說之後,男人還是沉默著。
安靜的風聲中,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我想當醫生。”
——“我想讀大學時學吉他,組個樂隊。”
——“我想和喜歡的人結婚。”
左賢學著嚴樊旬剛剛的樣子,緩緩地躺了下去。他側著身子睡在地上,視線中的江完全顛倒了過來。
還從來沒有在這個男人的口中聽過“我愛你”。
不過或許在未來的什麼時候,等到自己不在他身邊的那一天,他就會對某個人這麼說吧。
TBC
22
22
大約是前幾日下過雨的緣故,今天能見度很高,空氣中霧和煙塵都沒有,澄澈得如同南太平洋的大海。坐在江邊,能很清楚地看見不遠處的大橋。俯拍的話,一定會顯得壯闊而偉岸,然而坐在江堤上望過去,隻是感到了因為多出來一樣東西的有趣而已。
目視前方,江水如同孩童發燒之時的眼睛,並不渾濁,但隱藏了生氣。
就在這個時候,嚴樊旬開了口說起話來。
“我覺得你,”他頓了一下子,“還是應該回到以前的醫院去。跟我在一起,隻是浪費時間。小時候住在一塊,讀書也在一起,是沒什麼問題。現在早就過了纏在一起的年紀,都不是小孩子,誰離了誰也不會活不下去。”
左賢應了一聲,未有讚同的意思在內,僅是作為對聽到這個事實的禮貌回應。他玩著身邊的狗尾巴草,把它的莖從裏麵抽出來,淺綠色的下端摸上去很光滑。
“等你的腿治好之後,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左賢說。
這麼說了之後,彼此便都沉默了。
江風在上空小心地盤旋著,麵頰感到了寒冷。
“別花冤枉錢了。”嚴樊旬說。
“說不定是不是冤枉錢。”左賢回答。
“這種事沒必要逞強。”嚴樊旬說。
被這麼說了,想到了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的左賢下意識地回答:“對不起。”
見左賢道了歉,剛剛還教訓著左賢的嚴樊旬也軟了下來:“對不起。”
左賢吸了一口氣,把手放在膝蓋上,說:“前幾天的事,因為我的逞能才發生,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夠原諒我。以後我絕對不會衝動,除非我有十足的把握。但關於你膝蓋的這件事,我一定會堅持讓你進行治療。是有很多不能痊愈的病,但大部分的醫術都會讓人往好的方向發展。退一步說,現在不治療,拖到以後,也會因為病情惡化而要被切除膝蓋骨。到時候,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以一個普通朋友的身份,我也希望你動這次手術。如果你覺得是錢的問題,現在我會幫你全部付掉,你硬要還我的話,以後可以慢慢還……”
輕微的歎息從嚴樊旬的口中發出,很快便不見了,他動了動嘴唇,說:“做到這一步,何必呢……回來這裏陪我,幫我還了債,還要為我付手術費。我沒有可憐到那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