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賢在嚴樊旬的身邊坐到半夜,突然想起來自己也得睡覺,趕緊打開折疊床躺下來,可不一會兒,又坐起來看著那張床上的人。
嚴樊旬還是以睡下去時的姿勢側臥著,與前幾個夜晚一樣,膝蓋的疼痛令他無法翻身。疼痛導致的消瘦使他的輪廓變得清晰,臉顯出些病態,表情卻沒有改變。這時的他仿佛夢到了什麼令人心安的東西般,安靜地熟睡著。
左賢伸出手小心地撫摸嚴樊旬的頭發,突然間,這十多年來,所有的、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不安、痛苦、孤獨和無奈,如同跌落在地的水瓶一般,發了瘋地傾瀉出來。
十多年中,沒有任何可以表達的人,便從未將那些痛苦和無奈具體化。一直以來,任何的艱辛在形容之時都可以被簡單的一句話帶過,然而現在看著病床上的嚴樊旬卻有了傾訴的欲望,但同時又知道如果和他說了這些,一定會令他變得不安。
未見麵的十年中,獨自一人過生日,獨自一人在完全不熟悉的醫院中從最簡單的事情幹起,這些事情都很簡單,唯一感到痛苦的是從來不知道那個人到底在什麼地方。
為何被父母認為隻是孩童間隨便遊戲的感情能夠持續至今,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左賢握住嚴樊旬的手,把頭抵在病床上,在心中描述著這些年間發生的事。這種無意義的表達,終於讓不斷被痛苦侵襲的內心得到了安慰。左賢吻了一下嚴樊旬的手背,在折疊床上躺下來,朝向嚴樊旬的方向。
不遠處便是自己愛的人,不知道過了明天他還能不能站起來,也不知道他的身體到底能不能承受明天的手術。
就算如此殘忍的事情就在明天,這樣看著嚴樊旬也覺得是一種幸福。
祈求時間停在這裏,不往前走。明知是不可能的事,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向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明祈求著。永遠不會放棄希望,不知道這是不是人類的本能。
希冀時間能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能將一次擁抱變成兩次,能將兩次接吻變成四次,能將對方呼喚自己名字的次數變得更多一些,能讓視線落在對方身上的機會再多一些……
從未如此恐懼過失去,也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痛苦而幸福。
僅僅是注視便讓心髒變得炙熱。
事隔這麼多年能夠見麵,已經應該去感激。
未知的明天還沒有到來,但卻一步又一步地接近了。也許明天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也有可能過了明天,就要用更大的勇氣來支撐自己和對方活下了……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讓這個人再離開自己身邊,也許和他在一起會因為種種的原因而變得痛苦,但離開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體會到幸福。
明天到底會在什麼時候到來呢。看著窗外已經有點泛魚肚白的天,左賢想。
明天到來的時候,能不能等到所謂的希望呢。
這樣恍惚地思考著,左賢從床上坐起來。
他小心地、虔誠地,在被微弱的光覆蓋的男人的臉頰上,輕輕放上自己早已冰冷的手指。
天空依舊泛著和剛剛一樣的魚肚白,窗戶外頭傳來了江中冗長的船鳴。
(夢中的未來中篇完)
番外有,明天繼續。
番外一,蘋果
番外一蘋果
手術室的燈依舊亮著,左賢靠在牆壁上,閉上眼睛。
剛閉上,他立馬又把眼睛睜開,望向手術室還亮著的燈。⊙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為他人做手術時,進入手術室,燈也會亮起來。雖然自己主刀的都是小手術,但等在外麵的病人家屬還是會擔心。現在等待的人變成了自己,手術也變成了決定嚴樊旬今後能否站起來的關鍵,終於明白了手術室外麵的家屬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