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淩原先也不曉得,是馮瞱連夜趕至府邸,請求靖淩進宮安撫傷心欲絕的懷寧,
靖淩才曉得出了這麽大個兒事。
雖困惑為何陽焰沒遣人來,可既知曉了這事,靖淩也再坐不住,便順勢應了馮瞱
請求,入宮探看懷寧探問始末。除懷寧外,或許他更想見的,是半點消息皆無的陽焰。
拿著牙牌一路懸著心走過座座丹闕,好不容易抵達惜寧宮,卻見裏頭一片黑漆,
原來是懷寧不與宮人點燈,說不想讓人見著他模樣。外頭團團圍著的禦林軍瞧是他,
雖是為難,也沒敢多阻撓;即便如今太子被廢,可由先前聖上冊封賞賜模樣便知聖
上仍是疼寵他,如今禦林軍雖聽命於四殿下,也不想隨意得罪他。
負責看守的揚武將軍戚詮凝睇了他一會兒,搖頭擺手便任他通行。
特與得了放行,靖淩借來宮人手中羊角燈,止住馮瞱跟隨腳步,獨自往懷寧房
內去。靖淩知曉有許多事,懷寧不會與其他人說。興許這也是為何他從前會那般多
情,錯認懷寧將他擺在特別位置。
止住通報,靖淩抬手在朱紅門板上敲了敲,裏頭微弱嗓音喚著他的名,三分質疑
七分篤定,靖淩輕聲說了聲是我,沒待得懷寧阻擋拒絕,直截推門入內。
羊角燈在闃黑寂靜屋子裏映出模糊微暈,似波紋般漪漣墨暈,眩目刺眼。
現在想起,仍彷若夢中情境,那般不真實。
房內一角,懷寧抱膝蜷縮著身子,雙手怕冷似的揪住臂上縞素孝服,無血色的指
尖微微發顫,就快融入那蒼白裏。
靖淩輕喚了聲殿下,走近懷寧身旁。
懷寧肩膀震了下,卻似是無意抬頭。
懷寧自小與皇後娘娘親近,情感融洽與民間尋常母子如出一轍,皇後娘娘寵懷寧
是有目共睹,而懷寧其實,也相當依賴皇後娘娘。
靖淩再喚了聲。這次懷寧仰起臉,扭曲扯著嘴角;僅是笑。紅腫眼眶裏無半分濕
潤,再哭不出來似的。
沒問為什麽,沒了以往哭鬧不休,懷寧隻是單單望著他,瞳眸映著他的臉,卻似
乎入不了心。靖淩彎下`身,雙膝著地,以臂輕輕環抱懷寧肩背。
娘親逝世之時,懷寧也是這般陪在他身旁。
鼻酸難受泛了一嘴的苦,靖淩咬緊牙根,卻止不住眼角撲簌掉落的淚。
縱使他已長大成人,麵對生離死別,仍是笨拙得什麽安慰皆說不出口。
『別哭,不要哭。』
燭火搖曳昏暗光影,撲閃熄滅。黑暗中,懷寧的手摸索著輕拍他的後腦杓,安慰
孩童一般,嗓音聽來很遠很遠,空洞微渺。
靖淩靜默沒有說話。
或許皇後娘娘做了許多錯事,可那終究是陽焰與懷寧的娘親。懷寧都這般了,更
別說那個總逞強著不願讓人瞧見弱處的陽焰。興許有些傻氣,可他仍想,代他們兄弟
倆淌出那些道不出口的哀慟。
深深吸氣平複情緒,聽懷寧咽氣細碎數算皇後娘娘的好,靖淩輕拍懷寧的背,為
他順氣。良久良久,才聽得懷寧哽咽啜泣出聲。罪惡隱隱冉冉,漫了一身。
『若……沒有我,他們是不是……都……不會死?』
靖淩驚惶睜眼,不願深思懷寧口裏愧疚。自指縫流泄的朝陽略略泛著橘紅,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