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忙那個麗美嗎?”
“嗯,自打過了年到現在,越發變本加厲,這三四天幹脆沒回來,說是隨團隊到外地參觀活動去了。”
“你這過的什麼日子。”哥哥嘖歎:“娘還說讓我來勸勸你,讓你嫂子勸勸她呢。”
弟弟沒接茬,隻是沏好茶,往哥哥麵前一推:“喝吧。”
哥哥嘬著茶,換個話題道:“你怎麼會在家裏?上午打電話的時候你不是在單位嗎?”
“寫檢查,上午剛剛下的任務。”
哥哥不由衝口道:“你又跟你們領導頂牛啦?”
“沒有,我現在可是乖,跟領導好著呢,領導叫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他指指垃圾筒,又拖過一疊紙拍了拍:“喏,這就是。”
垃圾筒裏盛滿了紙團和碎紙,塗塗點點,沾著好多墨水兒,還有一支鋼筆折成兩半,躺在廢紙裏。“悔過書,認罪書,罪己詔,我的,還有單位的。”
“這又是為什麼呀?”
“你還記得當年小王的那個廠子改製那檔子事麼?到現在還有人告,而且死了一個人,捅到上麵去了。現在上麵又過來調查,也追責到我們了。領導讓我寫檢查,也給單位寫檢查,應付公事。”
“有麻煩麼?”
“還行吧,走走過場。我替單位背鍋,單位給我戴罪立功的機會。”
“你真的跟單位領導沒鬧別扭?”
“真的,哥,我不那麼傻啦,人家怎麼說,我就怎麼辦,我現在跟他穿一條褲子。”
哥哥這才放下心來,從包裏拿出五千塊錢:“我隔得遠,也沒空。你代勞吧,你醫院有關係,抽空給咱娘查查體,有毛病就直接住院。”
“用不了這麼多吧?”
“你先拿著吧。多的部分權做你的跑腿錢。要是不夠,你就說一聲。”
弟弟笑了,把錢接過來。“你是直接打我帳號上不就行了?”
“我這也是二作一。回來辦點私事,完了便回老家趟,為這事又讓咱爹給罵了一通,罵我們不早點帶娘去醫院看看。”
“你一進門就把這錢交給咱爹,他便不會罵你了。”
“你算了吧,咱爹什麼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招不靈。”
“咱爹也真是。他其實有時間,也有錢,他帶咱娘到醫院去看看不就得了?總不成他怕咱娘真的查出什麼來?”
“我哪兒知道?興許他就是不愛動彈。我叫他幫忙做個托兒,掙個閑錢他都懶得慌。”
“給誰當托兒?”
“劉衛東炒房子,炒回咱們老家來啦,過些日子要開盤,要我找幾個人當托兒——”
弟弟打斷了他:“上午你是見他去了?”
“是啊。他說過幾天要開樓盤認購,要我點忙,找幾個人做托充充數——”
“你千萬別去幫這個忙,就連充數也別去。”弟弟堅決地道:“那根本就是個坑!誰入局誰倒黴,血本無歸!”
哥哥很吃驚:“噢!這是怎麼說的?”
“那是個城中村改造項目,麻煩之極。這麼說吧,黑白兩道人,加上灰道,中間換手了三拔人,一個多億的銀行貸款成了爛帳,留下一堆官司,卻找不到正頭香主。”
“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些帳都在我們係統上掛著呢。再說這也不是什麼秘密,稍稍打聽便會知道,為了這檔子事,當官的都鬧翻臉了,鬧到省城去了。”
張國慶不覺喃喃自語:“怎麼上午他沒說這些?”
這話泄露了天機,弟弟立刻明白了,試著道:“哥,你是不是和他有資金關聯呀。”
“沒有。我隻是借給他錢了。”
“很多麼?”
“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
“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跟你說得差不多。”
“那他還是沒跟你說實話。他肯定不會跟你說,他中了開發商的美人計,又自以為是,扯大旗披虎皮,一頭紮進這個泥坑。”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年後,開兩會的那些天,各直屬單位,各大局都在私下談著這事,開發商讓黑社會的人追著要債,都快要死了。要不是空降來的市長硬撐著,早就黃了。”
哥哥一臉肅穆,把包具橫在膝上,一言不發,眉頭攢起老深,一副苦苦思考模樣。過了好久,忽然起身道:“行,我知道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