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澳洲回來的第二天,林先美為丈夫特約了名家會診,把丈夫的眼睛鼻子耳朵嘴,腦袋肚子胳膊腿,裏裏外外走了遍儀器,掃描個清楚,查個實落。結論不出意料:身體沒有大礙,隻要多休息,少操心,安心靜養,頤養天年就是。
但直到正月將盡,趙恒昌的心率依然不大好。再加上期間患上了流感,老頭子的身體像是一下子進了維修期,渾身毛病不斷。林先美明白,丈夫其實還沒走出這趟澳洲之行的陰影,他真的給大女兒傷著了,心裏窩火憋氣,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不過澳洲那邊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把她的祖國爸爸得罪得不輕。回來的第三天,薩莉通過視頻問候了父母,口氣仍是輕淡漂慢,說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差,不接軌,沒法子承受CUTURESHOCK,接著便催促著她的老子繼續辦理移民手續,要他們今年之內要去住上三個月,湊足了移民局要求的居住時間。
即便是趙恒昌以前學得是俄語,也弄懂了大女兒經常說得這個CUTURESHOCK的意思。他聽得耳煩心亂,甚至隻消電腦屏幕上女兒的口形一冒,他便像是孫行者聽到唐僧念的緊箍咒,頭疼不已。不但是他,林先美也看著煩聽著煩,回複:“先不談這事了吧。”
“為什麼?WHY?”
“難道你沒看見你爸的身體還不好麼——別再跟我們說英文了,我們聽不懂!”
遠在澳洲的大女兒的做為固然證明他這個當爸爸的眼瞎失察,可對於眼前行走著的女婿,看來也證明著他沒有知人之明。前前後後的一係列情形不斷的否定著他的判斷力,以及他的選擇,都令他羞愧羞慚。於是趙老太爺身有貴恙,心思灰懶,對自家的生意也不甚上心了。正月十二開業後,他隻露個麵,便回家趴窩。其後的日子裏他雖每天上班,卻是極少出門,更懶於應酬,多在辦公室獨坐,泡一盞淺茶深飲,再半日不語,雙目微閉,大有參禪悟道的意味。林先美隻得打起精神,拋頭露麵的勉力維係。趙恒昌見了,勸道:“你甭管那些事兒。”
“我不管怎麼辦?咱們不做了嗎?”
丈夫回答得很奇怪:“能做就做,不做也沒什麼。”
要說趙英的日子,雖然算不上是金絲籠裏養著的金絲雀,卻也是花房盆室裏精心嗬護的一朵嬌花。自打她當年因情生病後,趙家老兩口便將她精心圈養起來。起初是怕塌失了她這個寶貝女兒,後來點中了張國慶這個寒門女婿,對症攻心,療病療情。女兒的病是一天天輕了,一天天好了,到現在除了她身子不爽的那三五天偶爾服點鎮定藥,基本上與常人無異。趙老太爺有錢,不需要女兒賺錢,即便是白養著她,算來也夠她花兩輩子。趙英也明白自身的毛病,過去的悲歡,曾經的情感,都雲散飄淡。她已慣多年過的消閑日子,這種日子,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麼?喜歡什麼便買什麼,願意到哪兒便到哪兒,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隨心所欲,這是多麼愜意的生活啊。
不過這些日子她漸感生活緊張。從年後到現在,老爸養病,老媽忙著照顧老爸,還要照顧生意,便少了許多做家務的時間——早晨她還給老媽教訓過洗滌液的配比呢,要她自己洗衣物呢。這大大地擠占了她的玩樂時間,令過慣了拎包而去,來去自由生活的她感到很不爽。
手頭也有點緊,她卡上的現金不那麼充裕了,隻有七八萬,這令她不滿意。依著她,平常怎麼著也得有個十幾萬二十來萬隨身才覺得差不多。她的花銷很隨意,也很大,一天內之內花銷出萬八千是常有的事兒。比如,一張明星演唱會門票,一件國外名牌衣衫,化妝品,咖啡美食,等等——就是茶室裏簡單的喝杯茶,都要花上三四百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