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們在,賀蘭明月就失去了陪伴的立場。他打點好一切,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站在夜風中,繃緊了一宿的神經總算放鬆。
有些事等高景醒了再問吧,他這麼想著。
出宮室,卻看見還在北殿的豫王,賀蘭明月有意躲他,豫王卻先一步走過來。他麵色不善,賀蘭明月條件反射,握住了腰間的劍。
這把劍像他的保護一般。
豫王停在他身前,雙手背著,他去麵見皇帝,請罪也請了,認罰也認了,皇帝卻不想見他。這時想明一切,豫王徑直問:“這就是你的選擇?”
賀蘭明月別過頭。
豫王仍維持著他矜貴的麵皮,不疾不徐道:“畫像是你做的。”
“是。”賀蘭明月爽快地認下了,“主人說過要解決掉淩貴妃,奴不過替主人辦事。”
“替本王?”豫王神色一厲,咬牙切齒壓著音量,“別以為本王瞧不出你心裏想了什麼,這是替高景!……賀蘭明月,本王看錯了,你就是一匹養不熟的狼,你——”
“就像我爹,對麼?”
豫王再次愣怔了。
賀蘭明月不知為何,在豫王說他養不熟時,一股熱血衝到了頭頂,接著不分青紅皂白就脫口而出了。他望向豫王,好似第一次見對方窘迫,竟忍不住笑了起來:“王爺,暗衛教我的本事,我自己可以查。”
沒有再稱呼“主人”,仿佛他們之間的聯係就此斷掉。
豫王握緊拳頭,半晌後拂袖而去:“賀蘭明月,你會後悔!”
走出北殿,他身邊多了一條影子,豫王憤然下令:“陸怡,你去查清楚,到底是誰嘴巴不嚴讓他知道了這事。重點查含章殿!”
陸怡稍一猶豫,才道:“是。”
夜還長,賀蘭明月回到搖光閣。寢殿他無法進去,便在一棵樹下坐了。
與豫王對峙過去後,那股心悸才湧上來。他眼眶一陣酸澀,不知所措地捂住了臉——明月始終想不明白,這樣的身份對他而言究竟算什麼?
但他很快就接觸到了那個被人諱莫如深的預言。
第26章 星漢西流夜未央(二)
翌日,淩貴妃行巫蠱、與宮外之人有私,皇三子高昱下毒戕害兄長的事震驚宮闈,皇帝盛怒之下褫奪皇家身份,貶為庶人,關押大理寺等候發落。
隻是那與貴妃有私的宮外之人是誰,皇帝下了死令,若有人亂嚼舌根則殺無赦。
為這事的調查,巢鳳館內外都被肅清一通,昔日最受寵的住所成了寂靜如死境的冷宮。前朝中,貴妃娘家淩氏一門全被削去官職,流放至東北之地,慕容氏與淩氏走得太近,被此案牽連,太傅門下許多人被貶,空缺職位全被寒門士子填滿。
又有人傳,貴妃鬼迷心竅,皇子受人蠱惑,此事隻不過是皇帝趁機打壓逐漸坐大的慕容氏的借口,可惜滿朝英傑,最後的贏家卻成了元氏一族。
從始至終城北的豫王府一言不發,置身事外。
受到牽扯的還有平城公主那場本應盛大的婚事。皇帝有意彌補高樂君,但這時元歎已經是朝中紅人,若婚禮再辦出十裏紅妝的氣勢,恐怕有人會多心。於是平城公主低調出嫁,待到高景的傷好到能夠下地,她已經搬出了紫微城。
聽聞此事,高景趴在榻上,任由藥童給自己換藥,道:“嫁出去也好,這地方對她而言隻是個囚籠……嘶,沒長手麼!輕點兒!”
藥童手足無措,連忙跪倒在地。
賀蘭明月繞過屏風,恰巧看見這一幕。這藥童大約是禦醫放養的,手藝還行,但動作不夠細致,每次換藥必被高景大罵一通。他拿過放在榻邊的碗,對那藥童笑了笑:“我來吧,你去為殿下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