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段(1 / 3)

世江山,舞的是一曲錦繡畫卷。

高景低頭塞了塊橘子入口,覺得甜,轉身分一半給賀蘭。他連忙接過去,嚐了一口,果然如蜜一般,對上高景期待的眼神,賀蘭明月笑著,用口型道:“好吃。”

“是吧?”高景朝他一挑眉,轉過去,同旁邊的秦王世子交談起來。

蜜糖的味道化在唇齒間,賀蘭明月咽下,無聲地望向席間皇帝——他不知聽高潛說了什麼,垂著眼笑起來,病容也在滿室暖光中痊愈大半。

剛才的曲子並不能影響到他分毫。

賀蘭明月沒聽過,但從那曲子的第一個音符開始,他就能篤定當中描繪的畫麵:八月飛雪的銀州城,因為苦寒,隴西王府也並不顯得奢侈。裝置簡單的庭院中種了一棵樹,鐵一般的枝條,從不開花,唯有落雪時溫柔三分。

身披甲胄的男人在他稀薄的記憶裏十分高大,鐵塔一樣永遠不會倒,坐在樹下拿著胡笳,偶爾是短笛,偶爾是胡琴,奏一曲荒腔走板的歌。

那是記憶裏的節拍,賀蘭明月不合時宜地響起,險些掉下了淚。

故人已經不在了。

他在這一刻突然無欲無故地恨。

碎片拚湊成往昔故事,年少親厚,皇帝甚至記得這首不成調的歌,可事實成了血淋淋的生殺予奪,刻在恥辱柱上的“謀反”大罪。

一旦開始了恨,緊隨其後的就是“離開”。徐辛的話猶然在耳,此刻賀蘭明月望去,她坐在豫王身邊像個盡職盡責的裝飾,身側不配刀,也不再豪邁地飲酒,叫人猜不透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思緒神遊,高景忽地站了起來:“屋子裏悶得很,孤想出去。”

他順勢握住了賀蘭的手臂,遞過一個眼神。賀蘭明月頷首,隨著高景離開,阿芒追出來,替高景披上一件皮毛的大氅,護得嚴嚴實實。

蓬萊閣後有一方池塘,薄薄的一層冰被回廊的朦朧燈燭照得流光溢彩,隱約可見下層魚兒遊動。

高景扶著欄杆,執著地往遠處望:“父皇沒有去過塞北。”

賀蘭明月隻應了一聲,高景道:“許多事……明月,我們都沒法探求真相了。我若是你,已經至此,就不會再抓著不放。”

他垂眸不語,心道:我求一個父族盡歿的理由,為何成了苦苦追尋?

才剛對高景有了無限的憧憬與心動,寥寥幾個字仿佛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正月冰雪未消,賀蘭明月手腳寒冷,脊背更是一陣難以言喻的酥|麻。

他知道高景在寬慰自己,委婉地告訴他皇命之下常人沒法再有波瀾,何況已是十幾年前的鐵案,人證物證確鑿。甚至可能,賀蘭追尋數年,得到的結果毫無意義。

但他忍不住想,高景怎麼會這麼說?

換做從前,賀蘭聽了就當耳旁風,現在則不同。他誠心地對高景,盡管無所謂對方知情與否,仍覺得高景和他怎麼也得站在一邊。

知道真相後選擇把他藏起來,那一刻賀蘭明月幾乎認定了高景對自己也有情意。

看來都是他想得太多,太僭越。

“嗯。”賀蘭明月答了一聲,垂手站在身後。

“你慢慢想吧。”高景不在意地說完,放鬆身體朝他靠。賀蘭明月把他攬在懷裏,高景就笑了一聲,冰涼的手指抓住他。

新春佳節,蓬萊閣美不勝收,宴席熱鬧非凡,賀蘭明月卻錯覺他回到了少年時的豫王府。狹窄的天地,緊閉的門窗,他被鎖在黑暗中。

或許明月雖好但形單影隻,一語成讖。

他們抱了一會兒,高景大膽地親賀蘭明月的下巴,手指繞著他的頭發玩。這處隨時有人過來,賀蘭明月緊張得身體僵硬,高景絲毫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