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段(1 / 3)

亂了。

所以賀蘭氏湮滅,安於享樂的宇文氏還掛著臨海王的名頭在淄城作威作福。賀蘭明月突然想通這一層,對皇帝又添了一分恨意。

待幫那老人挑水回家,賀蘭明月都沒再說話。

“這天真熱。”李辭淵擦了把汗,嘟嘟囔囔地抱怨。

賀蘭明月“嗯”一聲,權當附和他。

兩人順著官道走了一段李辭淵才發覺他不正常的沉默,問道:“怎麼了小明月,從剛開始你就跟嘴被縫上了似的,不舒服?”

賀蘭搖搖頭:“我隻是覺得……百姓未免把父親神化得過頭了。”

李辭淵不高興了:“大帥本就是個英雄,這是他的封地,他愛護百姓,百姓自然也擁戴他。你有沒聽過那句話,‘失隴西,損良將,黑水枯,白花凋。”

“洛陽沒有人這麼傳。”賀蘭明月想了想又道,“什麼叫‘黑水枯’?”

“說的是黑水改道一事。”李辭淵道,“銀州城與隴城中間原本有一條河,因陽光下竟然會呈現黑色得名黑水,是當時隴城附近的主要水源。在隴城劃歸柔然後不久黑水逐漸改道,現在徹底湮滅在戈壁之中。”

賀蘭明月皺著眉,心道:河流改道與天運當然沒有關係,但這事發生得湊巧,可能有別的原因,譬如柔然引水……

他沒有說出來:“那後麵呢,‘白花凋謝’又是什麼?”

“要提到白花那話就長了。”李辭淵與他在一個簡陋茶棚邊坐了。掌櫃認得他,沒等李辭淵開口,笑吟吟地打來兩碗粗茶並一碟蠶豆,又借了一把扇子給李辭淵扇風,李辭淵對他道:“阿伯,今天也熱,對吧?”

茶攤老伯一提到這事眉頭都皺起來:“可不是嘛!小老兒活了這麼大年歲,還從沒遇到過哪年像今年似的天氣怪。”

春天久凍,盛夏卻來得極猛烈,不光是塞北,連帶整個大寧都被籠罩在了暑熱中。

扯到這事無論是誰都有天大的怨氣,好似極端炎熱成了洛陽城中高氏王朝不作為的證據。老伯與他們寒暄幾句,去忙自己的生意了。

李辭淵望著街上的冷清,低頭喝了口茶:“隴城有一種樹叫白楹,樹枝黑色且十分堅硬,灼燒後甚至可用於鑄造簡易的兵刃。白楹入夏後開始發芽,待到第一場雪後便落葉。我少時曾聽到老人傳說,白楹五十年甚至更久才開一次花,夜間盛放,一季花期時長時短難以捉摸,花朵潔白輕盈,風一吹過便如雪墮枝頭,美極了。”

賀蘭明月沒見過,無端記起曾經夢境裏的滿樹風雪。

李辭淵道:“話雖這麼說,塞北倒是一直視白楹開花為祥瑞之兆。那些老人篤定若能見到白花滿樹,就是有久別的人要歸家了。”

心頭一動,賀蘭明月輕聲道:“四叔你也沒看過白楹開花麼?”

李辭淵搖搖頭:“現在白楹都見不到幾棵啦!離了水就活不成的樹,銀州本來還有一棵是在王府的,現在八成早枯死了——對了,昨日忘了問,你想回去看看麼?”

“回去?”賀蘭明月愣住。

半年前,賀蘭明月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天還能碰著這扇門。他那時已決意放下一切都不追究,卻不料造化弄人,他終究還是擔上了父輩的陰影。

掉了漆的大門依稀可見當年的恢弘氣勢,賀蘭明月站著,不敢伸手碰那黃銅大鎖。他仿佛在隔空和誰對話,又都聽不真切看不明晰,半晌後扭過頭朝李辭淵微微頷首:“四叔,門鎖了。”

李辭淵道:“我鎖的。”

言罷他取出一把鑰匙,看上去沉甸甸的頗有分量,轉手遞給賀蘭明月:“我回來前叫了個手下趕回銀州封閉王府免得有些刁民趁虛而入……來,本該由你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