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雙癟了癟嘴,斜眼望了我一下,說道:“二奶奶倒是想通了。也不知道,能堅持幾日。可不要沒幾天,又嘴裏沒遮沒攔的,丟薑府的臉,叫我們二爺蒙羞。”
這丫頭,也太沒規矩了些,果真是無法無天,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我淡淡一笑,不再作答。
雖然這樣顯得自己很弱勢,我卻無所謂。隻要小雙能將這個現象傳到別人的耳朵裏就好。
比起被人懷疑被指為妖孽,我情願裝出一服怯弱的樣子來。
更何況,太尖銳的人,在哪裏都不討巧。如果,《紅樓夢》裏那如雪蓮一般高潔的林妹妹,能有寶釵一份心計,也不至於那麼早就香消玉殞了。如果,書裏的七巧能稍稍聰明一些,看清自己的狀況一些,多一些度量,也不至於死得那麼淒涼。
我隻是一個俗人,我想好好活著,還想活得很好。如果,要犧牲一些無所謂的東西,那就犧牲罷了。
我發現,小雙刻薄也有她刻薄的原因。在這個屋子裏,除了主子,就是她一人獨大。其餘的下人都是些粗使仆役,總是大口不開,像個沒嘴葫蘆似地,隻安安分分做著自己的事兒。
現在很多事情還必須仰仗小雙,那就……再忍忍。
連著一個多禮拜,我都在竭力恢複自己的身體。其實,產婦的身體並沒有那麼弱,隻要自己注意,很快就能做些輕巧的事情。當然,想去見二爺,更是沒關係了。
稍稍修飾了一下自己,我叫住小雙,問道:“好幾日沒見著二爺了,你帶我過去瞅瞅他罷。”
小雙狐疑地瞥了我一眼,道:“二奶奶生了少爺之後,果真是變了不少。若是叫老太太得知,怕是要欣喜不已。”
我笑了笑,說:“隻要二爺和老太太欣喜,我也就欣喜了。”~思~兔~在~線~閱~讀~
小雙又瞪了我一眼,見我不像是說笑的,咕噥道:“雖說二奶奶現在身子金貴,見不得風。好歹二爺也是住在這個院子裏,去見一見應當無妨。”說罷,扭著身子往前頭帶路去了。
我再一次看了看自己的裝飾,沒有什麼差錯,便跟在了小雙後頭。
我這段時間坐月子,屋裏一應生活器具都很齊全,也沒出過門。出了門,忍不住就打量起薑家的情況來。出門發現,自己是一個獨門獨院,前頭是一個花園,種著幾株大樟樹。花壇裏的花大多謝了,葉子綠的就像要流出油一般。
我原本想再多看幾眼外麵的景色,不想跟著小雙出了門,往左一拐,便是二爺的屋子。
和二爺如此近了,我不禁有一些緊張。雖然,早就有了這個打算,也早就說服過自己,也設想過所有的步驟。可是,心中還是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馬上要麵臨的是什麼。
進了屋,並沒有看到二爺,我不禁鬆了一口氣。進屋看到的是外間,布置著桌椅籠櫃等物,都是黃花梨木做就,極為珍貴,可以看出老太太對二爺的疼惜。
一架珍珠簾子將裏外間隔絕開來。小雙走過去垂手站在珠簾旁,道:“二爺在裏頭歇著呢。”又揚聲道:“二爺,二奶奶來看你啦!”
過了半晌,裏間飄出一個極好聽的男低音,道:“二奶奶麼,進來罷。”
嗓子低沉,平淡而醇厚,有如年份久遠的醇酒,叫我不由得心中一動。隻是,二爺對我的稱呼極為恭敬。可見,雖然已經成為了夫妻,二爺和曹七巧之間卻依舊非常生分。
我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撩起珍珠簾子,叮咚咚,響聲極為清脆。
我微微抬起頭來,揚起臉龐,頭上的珠玉叮鈴鈴作響。雖然,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在看到床上的人時,我還是不由得愣了一愣。
床上的人平躺著,躺在紅底繡金花的錦被下,隻露出一張臉來。那張臉極為清瘦,顴骨高高突起,眼窩深陷,明明就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那肌膚,怕是多年不見陽光了,在錦被的襯托下,越發毫無光澤,僵硬得沒有一絲生氣。
二爺的日子,也不好過吧。我的心裏湧過一陣淒涼之感,手緊緊攥著珠簾,力度過大,叫珠簾咯咯作響。
見著了我,二爺扯起嘴角,笑了笑,柔聲道:“你過來了。”那笑容透出一絲諂媚;那嗓音裏有絲絲乞求。
他極力想要坐起身來,許是體弱無力,嚐試了好幾次,隻得頹然地繼續躺著,歉疚地望著我。
我晃過神來,想著我原也是個重病的人,原也被人厭惡,被人嫌棄,原也諂媚地對待眾人,家人、親戚、朋友……若是有了丈夫,隻怕也是日日歉疚日日諂媚吧。現在,躺在床上的是二爺,卻似乎看到了自己。
我忙跑過去,止住了二爺的掙紮,道:“我今日身上才覺得利索,才來看你,你還好罷。”
雖然,我不過是基於感同身受基於同情,如同對一個朋友一般表示關心,甚至,還懷有一些隱秘的目的。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