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扯著楚淵的袖子,“楚大人,可曾記得民女。”
麟帝笑著:“我聽聞你與她有段露水姻緣,便替她贖了身,丞相正值壯年,須有一個知心人悉心照料。”
女子哭著:“民女慕大人高儀已久,願奉枕席,為奴為婢。”
楚淵冷汗滿額,手足冰冷,良久才道:“微臣惶恐,不知所犯何事。”
蕭麟夢拍掌笑道:“這是喜事,丞相為何悶悶不樂?這姑娘倒也身世坎坷,我昨日已認她為義女,你此次娶她回去,填作正室,倒也門戶相當。”
楚淵不住磕頭,無論如何也不肯就此應承,勉力從心中搜刮些推辭的話:“微臣心中,隻有亡妻一人……”
“你!”麟帝看著他,陡然大怒起來,他鬱要說什麼,卻猛咳了起來,小太監遞上白帕,空曠的封禪殿中,光可鑒人的地麵,一重重珠簾,一道道金屏,清晰的回蕩著痛苦的喘熄聲,像是心肝都要被那人咳了出來。
楚淵渾身顫唞著,額頭要磕出血來,那人的咳嗽才漸漸緩了。“丞相,朕還沒有死呢……”他緩緩地說著,楚淵麵色蒼白如紙,胸膛劇烈起伏著,“你就學會抗旨了。”
蕭麟夢靜靜的等著。
並沒有太久。他聽到那人嘶啞的聲音。
“微臣謝恩——”
小景站在廊柱後,看著這一場鬧劇。
楚家老樹開花,著實做了一回街頭巷尾的笑談。
過了幾日,有人說,楚家公子不肯認母,受了家法,被打得下不了床。
又過了數日,有人傳,那位昌籍的新主母病了,名醫好藥,都治不了這頑疾。
莫約半月後,麟帝在早朝上問話:“這次副帥一職,誰敢請纓?”
楚星河單膝跪著,答道:“星河願往。”
四周一片笑聲。麟帝說:“你母親重病臥床,你還是在家裏盡盡孝道吧。”
楚星河沉默著,看到楚淵枯槁般的臉色。那女人本就是聖上的一枚棋。麟帝一日不想他走,那女人就得繼續裝病下去。
“這世上的事情,越來越讓我想不明白。”
膝 上放著一把古琴,綴著七彩的瓔珞和玉石,樹影在他鮮豔的衣袍上流淌。手底織出徵羽,如淙淙流水,小景坐在石階上,看他垂首撫琴的模樣。他低聲道:“我不明 白老頭子為什麼突然娶了老婆,更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叫她一聲娘,最不明白為何她生病了,我就要乖乖在家裏替她祈福,哪裏都不能去!”
他惱怒的撥著琴,調子絮亂不堪,好久才靜下來,又動聽如溪泉。“哪裏都不能去,雖然不用去打杖了,可就是窩火。那女人又不是紙做的,那麼多帖藥服下去,多大的頑疾也該醫好了,怎麼還在床上躺著詐死……”
他說著,指下一變,像是湍流狠狠撞在礁石上。露骨的殺伐之音,如異軍突起,迸射在靜水流深的雅樂中。小景眼瞼一跳,把頭抬起來。
楚三額前一縷亂發,落在臉旁,隨著他低頭撫琴的動作,微微搖晃著。他倒是渾然不覺,手指幾乎將琴弦揉碎了,琴音簇簇,一個鼓點追著另一個鼓點,像是漫天驟雨疾風混著驚雷,聽的人心驚肉跳。小景歎息了一聲,伸手覆住他撥琴的手。
那瘋子一怔,琴聲戛然而止。
他過了很久,才伸手小心翼翼的反握住。才握了一會,楚三就小聲道:“小景,我出汗了。”他見孩子沒什麼反應,把手抽出來,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汗,想再握住,卻又不敢唐突,在旁邊抓耳撓腮。
天上漸漸雲破月出,荷塘裏有些綠色的水草,在徐徐清風裏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