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1 / 3)

“你手裏……拿的什麼?把它放下,把它放下好不好?”

她坐在那裏沒動。

這時我的意識已經全然清醒,借著微光觀察著她是不是瘋了,也迅速地環視著我的身邊,有什麼東西可以自衛。然而沒有,除了一盞塑料台燈,一隻鬧鍾,一個水杯,一堆枕頭被子,我伸手可及之處什麼也沒有。麵臨危險突然讓我產生了巨大的勇氣,我用被子隔著□,朝執刀的老婆奮勇一撲。她驚叫一聲,好象就要被謀殺的人是她。我們跌倒在地上,我抓住她的手腕往床邊撞,刀在她手裏握得並不牢,我很輕易地就奪了過來。

然而老婆突然大聲地呻[yín]起來,好象痛楚不堪。我喘著氣坐在床邊冷冷地看著她。在裝什麼死,剛才我根本沒有傷到她。

“肚子……肚子痛!”她口齒不清地嚷著。

我大吃一驚,揭開蓋在她身上的被子,才發現羊水已經把她的褲子都滲濕了。

就在那一天,女兒出世了。

女兒的眉目出奇的漂亮,不像我也不像妻子。像誰呢,我不敢說。

我聽人說過,在男女□的那一瞬間,男人或女人心裏想著誰,拚命地,瘋狂地想著誰,用盡整個靈魂地想著誰,將來生出來的孩子就會像誰。

那竟然是真的。

日子還是得繼續。雖然爛透了,可是大多數人還是這麼過來的。

女兒小的時候還不覺得,可是慢慢長到二三歲還不會說話,隻會流著口水傻笑,我們才發現她天生是個弱智。也許是那些酒精侵蝕了她的大腦,也許這就是命運,但我當時隻是覺得,總之,老婆對我的報複成了功。

我美麗的癡呆的女兒。

在那個時候我很恨那個女人,我的妻。是她在女兒未出生之前就摧毀了她一生命運,將這渾渾噩噩的生命加諸於這純潔無罪的身體。

女兒出生後,妻子就向我提出了離婚。

她拿走了一切,而我隻要孩子。

在我的心裏,女兒是我的孩子,與我的妻毫無關係。

女人的身體不過是個承載體而已,她連接著我和我美麗的女兒,女兒出生以後,她就像用過的臍帶一樣,毫無意義了。

我又重新住回了醫院的單身宿舍,就在住院部後麵,離醫院很近,這樣我上班的時候也可以找個空子回去看看女兒。

我很久沒有見到玫瑰,我沒有想到他會到醫院來找我。

那是一個晴朗的五月,傍晚的陽光混合著初夏的熱力和微香。住院部後麵的老槐樹開花了,風一吹過,細碎的花瓣簌簌地落得人一頭一身。我們就沿著住院部背後的這一條林蔭道慢慢地走。玫瑰仍然戴了副墨鏡,還有一頂棒球帽。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是醒目的,從我們身邊經過的年輕護士,病人家屬,會帶著驚訝的神色回頭來看他。偶爾也會有人好奇地看看我,那個平凡的我。我在他的身邊,心情很複雜。有一點欣喜,有一點驕傲,但更多的是自慚形穢。

“酒吧的生意還好吧?”我問他。

“就那樣……不過也無所謂了。”他回答:“我把它委托給一個朋友,讓他幫我打理。”

我有點詫異,剛想問為什麼,他就接著說:“我下個星期就要走了。”

我怔了一怔:“走?去哪裏?”

“意大利。”

我愣得忘記了走路,就呆呆地站在那裏。他也停了下來。

我發覺了自己的失態,掩飾的笑著說:“呃……出去玩玩也好,是好事……”

“我恐怕這幾年都不會回來了。我爸幫我聯係了那邊的大學讀書。”他低聲說:“我也實在不想再留在這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