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段(2 / 2)

“你攔住了?”簡言問。

“當然啊。”唐憶舟笑,“我跑得快啊,不信哪天咱倆比比。”

簡言搖搖頭,示意他繼續說。

“那個人把車開到學校門口,我摟著憶青給他下跪磕頭,說我願意做牛做馬,別帶走我弟弟。憶青就縮在我懷裏哭,我扇了他好幾個耳光,叫他不準哭,給人家磕頭,求人家放一馬。其實我才舍不得打我弟弟,不過我弟弟這人,哭起來最好看,我磕得腦門出血,不能叫他幾滴眼淚壞事。我就這麼摟著我弟弟在校門口哭,下課鈴響了,同學們都要圍過來,那人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總之沒再為難我們,給了我媽一點錢,走了。”

“那人是誰?”簡言問,“他還活著麼?”

“活著,他沒必要死。”唐憶舟說,“還不到他死的時候。”

簡言暗道,果然是唐氏風格。

“不過那之後,我跟我弟就輟學了。也對,哪個學校敢要我們這樣的呢,跟黑社會牽扯不清的。後來就斷斷續續,從家裏的書架子上找書看。多虧那些破書沒人要,我爸也沒賣,不然我們兄弟倆到現在還目不識丁。”唐憶舟自嘲地笑了幾聲,“我跟我媽,從那時開始也沒再說過話,她臨死都在責怪我,說我跟我爸一樣,被那個狐狸精迷了心竅。她娘家人來接我去美國的時候,也都記恨憶青的媽媽,不肯帶他走。不過,最後還是我贏了。”

“唐憶青出事了麼?”簡言問。

唐憶舟咧開嘴,難看得笑起來,笑了幾聲,忽然,大顆大顆的眼淚湧出眼眶:“怎麼會……我怎麼會叫我弟弟出事……我們在美國,離家出走,沒東西吃,去賣血打拳也都熬過來了……怎麼現在反而出事了呢……怎麼現在反而……”

簡言聯想他之前的話,心裏忽然有個不好的猜想:“難道是……秦紹然……”

唐憶舟搖著頭,哭得不能自抑。簡言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卻明白他絕不是腦子一抽自己鑽噴泉底下。唐憶青遇到了什麼事,讓他無助痛苦到如此?==

“停車,唐憶舟,你停車。”簡言說,“究竟怎麼了。”

車子是停下來了,眼淚卻還是一顆一顆往下掉。簡言暗罵一聲要沒出息也別在自己麵前,掏出手機撥號給師兄。電話幾乎立刻就被接起,卻是小顧公子慵懶的聲音:“呦,小師弟。”

“叫我師兄……”來。

手機被搶走,簡言怒目:“你要發瘋……”

他媽的,簡言一邊用力抽出手一邊心裏暗罵,今天都不讓我把話說完。

唐憶舟的眼淚混在口中,格外鹹酸苦澀,簡言扭著身體不讓他吻,他就吻得更加用力。他伸出腳踹,每一下都踹中了,那個人吃痛,咬他嘴唇,他回咬。口腔裏蔓延開血腥氣,混著口水淚水,狼狽不堪。簡言又羞又怒,下一腳下了狠勁,正好踹在唐憶舟要害。唐憶舟也不是金剛,那地方挨了一腳,疼得蜷起來,簡言趁機脫身,看著他可憐兮兮的小樣心頭更恨,連踢帶推,拉開車門把人弄下車,自己坐上駕駛席。發動車子之前一刻,想了想,摸出零錢,扔出窗外。

過了不知道多久,唐憶舟從地上爬起來,這地方行人不多,也把自己包了個裏三層外三層,耍猴一般。他一張一張撿起地上的零錢,推開眾人,腫著嘴唇笑了一下,對著圍觀的出租車司機揮揮手,說:“打車。”

剛坐上車口袋裏手機嗡嗡作響,來電顯示是貝素櫻的電話。

心裏一陣煩躁,關機。司機小心翼翼回過頭,問:“去哪?”

去哪兒呢?

沒有憶青的唐家大宅不想去,有著貝素櫻的婚房也不想去。

原來,後果這麼嚴重。

再也沒有一個人能接收自己的脆弱,跟自己一起哭一起笑,肯承擔自己的情緒崩潰。

他後悔了,可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郊外偶遇

簡言開著車,順著路拐了三個路口,駛上通往郊區的路。這條路以前常常走,在哪裏轉彎,哪裏有紅燈,都是了若指掌。秦紹然家住得這麼偏,仿佛大戶人家的時間不要錢,可以全部浪費在路上一樣。

車速漸漸慢下來,直到滑行後停住。簡言把鑰匙拔下,身子後仰,陷在椅背裏。

幹嘛這麼急著奔過來呢。

唐憶舟唐憶青,跟自己沒關係啊,況且,誰知道唐憶舟是不是在用一場眼淚設局。挑撥秦高兩家關係的,已經可以確定是唐憶青,雇傭自己的,也可以確定是高老頭。那麼,當初銳對自己說的一切,就是錯誤的。是誰在他調查的時候誤導了他?又是誰在利用他給自己傳達了錯誤信息之後殺他滅口?簡言隱隱覺得膽寒,會給自己設套的人,在那麼早之前就知道了自己在調查夜的死因,可他竟然不動聲色,玩弄自己於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