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又一次從神識真空的安子矜臉上轉過頭後,不帶一絲猶豫地說道:“我有自己的選擇了。”
帝少桀深鎖的長眉一動,拳頭悄悄捏緊……
沒有視線,沒有對外界的所有感知,安子矜在一方狹窄的白色空間裏不停遊蕩,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原本該在哪兒,可總是不能衝破禁錮。事關帝家醜聞,安子矜早想到帝永年不會在她當麵承認帝畫和小鬼的關係,但她一腔熱血,誓要幫小鬼製裁她惡毒的媽媽,還她一個公道。
現在進退不得的狀況,算是早有所料了吧,要對付帝家掌使,哪有那麼容易?
她在這片小空間裏橫衝直撞,四周是白軟如雲的牆壁,一拳一腳上去隻會陷出一個淺坑,毫無作用。
一頓沒有章法的拳打腳踢後,她忽覺腳下一空,接著便狠狠往下墜去,慌亂中,她揮舞的手臂抓到了一根不知從哪來的木頭,下意識用盡全力地抱緊!
“不要放開!”她失聲大喊。
簡陋的出租房裏,血腥味淡淡,掀翻的方桌四腳朝天,一把菜刀橫陣在地,地麵上零落著新鮮血漬,觸目驚心。
比起前一刻的擁擠,此時的房中景象,有如戰場後的蕭瑟與淒慘。
安子矜緊緊抱著,雙眼緊閉,額頭上一片細汗,她臉色慘白,神誌不清地喋喋自言:“不要走……不要走……”
出租房外,劈劈叭叭的打鬥聲、呼喝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因為安子矜受製在帝家人手裏,所以出租房外的明璽帶領手下們,與帝家人展開了一場不死不休的搏鬥。
房間裏,隻剩一個還沒清醒,隻知神叼叼抱人家大腿的安子矜,和一個漠然不動,垂眸輕睨的帝少桀……
除了今天的天是新的,一切都還陳舊,倒地的方桌沒有被扶起,地上的血漬沒有被擦去,安子矜心頭的壓抑感也不曾減輕。
安子矜張開眼,就見眼前浮著一隻鬼魂,是帝少桀的太叔公帝中原。
帝中原微笑在欠身上來,虛無的手在她額頭試了試:“不燒。”
“小鬼去哪了!”安子矜猛一坐起,見窗外天色已亮,連忙驚愕地問道:“是昨晚麼?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小鬼在哪,誰把我禁錮了?你別特麼的裝啞巴!”
“我不是啞巴,而你是聾子。”帝中原拉著臉,所有的小情緒盡都寫在臉上,“你隻知道關心小鬼,也不問我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人欺負我,我才是你前世愛人好麼。”
安子矜咬牙切齒,毫無耐心地吼道:“你就說小鬼去了哪兒,行麼!”
帝中原是隻鬼,份量輕,禁不住她那麼大的嗓門,這中氣十足的一喊所產生的氣浪,足足把帝中原的魂魄震得疊蕩了好幾遍,跟水波似的逶迤出層層波浪來。
帝中原掏掏他快聾的耳朵。
“老鬼,我懶得跟你說。”安子矜下了床,走向小客廳。
看見客廳地板上的血跡時她一臉驚詫,慌忙問道:“為什麼會有血,誰的血,為什麼小鬼不見了,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帝中原飄來她身邊,應景地歎了一口氣,拍拍安子矜的肩。
“這件事,從今以後就算過去了,帝畫已受到懲罰,小鬼也得到了生母的承認與道歉。”
“然後!”安子矜突然轉身,狠狠一把抓向帝中原,卻穿過他虛無的身體,撲了個空,“是不是小鬼魂飛魄散了!”
帝中原避開她過分索求的目光,沉默以對。
“你這個死鬼,我去找明璽。”
“不用,昨晚他們和帝家人打到淩晨四點鍾,現在補覺的補覺,善後的善後了。”帝中原飄在安子矜前方,誠懇說道:“我還想著重新把你追到手,所以不會騙你。小鬼的事已解決,我能保證,她是心甘情願地麵對自己的選擇,她本就是鬼,應該去她應去的地方。”
“帝畫用她的血,和小鬼認親?”對於事實的渴求,安子矜多等一刻都覺得像是極大折磨。
怕安子矜難過,帝中原忐忑著要不要直述經過,考慮再三,揀了一些相對來說比較能讓人接受的委婉語氣,“我們無權幹涉她的自由,她願意勇敢麵對後果,可能這就是‘我們眼裏的不屑一顧’,在一個孩子那兒,卻是莫大的誘惑吧。她太渴望一個媽媽了。”
安子矜站著,聽著,眼淚不停地滑落,模糊的眼前,仿佛還跳動著小鬼時而活潑、時而憂傷的影像。
“小鬼的鬼力出人意料,倒不是你想的那麼悲觀,在她還沒魂飛魄散前,帝少桀飛車帶她去了冥站,”帝中原聲音深沉,“如果她能撐住,興許還可以輪回。”
安子矜心底瞬間燒起一絲希望之火,並漸漸蔓延,燒得她心中疼痛,又狠狠激蕩。
小鬼,我相信你行的,你的來生我們再見吧。
“各有各的命啊,你還有自己的事要做。”帝中原湊近她耳旁,輕輕嗬氣:“比如和我這個前世愛人,你濃我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