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匙無疑是怕有人暗算,留下試毒的,那張紙——他顫唞著展開,赫然一行黑字:
這世上但有一人愛你,你就不該去。
細細揉了紙團咽下,握著銀匙,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哥哥……我不會拋下你尋短見去的……我發誓,要守你一生一世,我不會拋下你……
果然,第二天就把他由宗人府改發理藩院禁閉,不出幾天,胤祥就被奉旨釋放了。先前在宗人府虧得四哥的銀匙,逃過了少說三次砒霜的“考驗”,胤祥心中對此事已是一片了然了。昂首走出理藩院,也不搭理來接他的一幹管家,隻喚了阿真回家收拾,自己驅馬直奔胤親王府而去。
一路上碰到了三五成群的京官們,議的都是推舉東宮的大事。太子被廢,又推舉太子,滿地餓狗亂爬,可惜的是自己的四哥冷落一邊,全當無關人一樣。
正想著,迎麵碰上了前呼後擁的十四阿哥胤禵。兄弟見麵,連日常的客套話竟也沒有一句。說來兩人同年所生,個頭模樣都相似,心性也是一般豪爽,偏偏就一個釘子一個鉚,看不對眼。胤祥尋思著,怎麼都不覺得自己怎麼得罪了這位弟弟,但胤禵看他的神情,竟是絲毫沒點暖意,兄弟二十餘年,曆說起來,兩人真是連話都說的少了。
側身正要過去,胤禵先開口了:“十三哥精神還好嘛!看這架勢,剛出來不回府,竟是去四哥那裏麼?”
給自己送砒霜鴨子的,也有這十四弟的份兒吧?
勒住馬頭,不冷不熱的回道:“十四弟好眼力。”說完雙腿一夾,也不告辭,策馬飛身而去。”
胤禵麵無表情的注視著眼前翻飛碎雪,回頭望那一溜消失在宮巷中的蹄印,無聲的握緊了手裏的韁繩。這時,如果有人站的近的話,可以看到他手心中幾道細白的指甲掐痕……
他抬起頭,英氣勃勃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與其氣質相悖的陰梟神情,一揮馬鞭,率一幹人馬回府去了。
還沒進雍王府,已看見早候在那兒的高福兒,把馬交給狗兒,自己徑自奔萬福堂而去。進去後先把幾個罰跪的侄兒給“解救”下來,回望哥哥,哥哥表情淡淡的,正是一貫的冷峭樣兒。隻是目光對上的刹那,那嘴角輕輕的一勾,顯出無限的輕鬆和欣慰……叫人擺好酒水,一邊說著“給兄弟壓驚”,一邊派人招呼鄔思道、文覺、性音來吃。
“不知道哥哥幹嘛拿我侄兒們出氣?”望向一邊站的孩子們,胤祥忍不住笑了。
“誰拿他們出氣,你倒是聽聽他們念的什麼書?!”胤禛一臉冷意,狠狠的瞪了眼弘晝,“弘晝的小廝出來,你主子都讀了些什麼?背給十三爺聽聽!”
胤祥瞪大了眼,隻聽一堆的“王八騎馬,親家騎驢,就是騎你……”他自幼讀書,還從沒聽過這等玩意,茫然的看了看哥哥,哥哥也是一頭霧水。
老半天,弘曆站出來:“阿爹,這個……噗……想必是奴才聽錯了《毛詩》,‘黃駁其馬,親潔其礻離,九十其儀’……”一句話沒說完,滿堂大笑,胤祥一口氣沒上來,喘的半死,鄔思道撫掌大笑,兩個和尚捂著肚子叫痛。饒是胤禛一貫莊重,此刻也不禁莞爾,一臉苦笑,一擺手,散了幾個孩子,帶著弟弟等人去後院兒吃飯了。
席間又少不得一番晤對,說到保老八還是保太子時,胤祥忍不住開始串掇哥哥了。鄔思道和文覺交換了下眼神,簡要的闡述了下當下的局勢,再開始就勸導胤祥了。
“十三爺所言,也是我等的心願。但是,凡事要講個識時局而動,目前推出四爺,隻會是樹大招風,而且……皇上的意思……也未見得就是大家猜的那個意思呢!”他頓了頓,“十三爺,現在不是出頭的時候,聽我一句話,眼下先保太子!”一絲冷笑漸漸的浮上,“八爺他……活動不了多久的。”
後事果不出老鄔意料,跟下來兩個月後康熙召見廢太子,同時令鎖拿老八、老九、老十,狠挫了下“八爺黨”的威風。說到底,康熙也不過是被保舉老八的浪潮嚇住,真正是讓老鄔猜中了帝王心思,至於後來太子再廢等等皆是後話了,這裏且先不表。
康熙四十八年春三月初九,二阿哥胤礽複立太子位。
第七章
慶太子複位。
敏慶宮賜筵後,老四、老十三照例兩人同行出了宮。眼望兄弟們兵分兩路各尋各的堆兒去了,胤祥笑道:“大家夥兒散了,哥去我家坐坐?”
“罷了罷了!”老四斜眯了眼瞧著弟弟笑,“你那府裏,廟會般的熱鬧,飯前打個屁飯後滿京城都知道了。如今,還不知怎麼長進呢!”胤祥大笑:“怕是常常私下交流寫本《探子全書》吧?各是一路人馬,我也安了心,我什麼都不說,也什麼都敢說,看爾等細作能奈我何?!”
說笑間,兄弟二人已到了雍王府,會了鄔思道,三個人照例後院坐了。一席話末,胤祥嘿嘿一笑:“還是鄔先生老道!我啊……嘿嘿,八哥要真敢動咱,我就有的好看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