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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就起來吧。”……門外傳來一聲歎息。
我恍惚地再睜開眼,看到敞開的大門外,昭和正背著我站在花圃前,他連頭都沒回。若說他背後有雙眼……這個,我真的相信。
這一覺睡得很腰酸背疼,全身的骨骼都像散了架,剛一站起來,頭也有點暈暈的,可能是受了些風寒。我胡亂洗了把臉就跑到他身邊,他連眼珠子都未朝我這邊瞥一下,
他看著花園裏僅餘的幾隻牡丹,有些沮喪的。
那些豔麗的花兒經過一夜的風吹雨打,已經慘不忍睹。
“不是說要讓我看看你大楚是個多麼強盛的國家麼?怎麼把我關在這兒做籠中鳥。”也許剛起床有一股衝勁,我毫不掩飾的問他。
他恍然間看向我,有些吃驚的,似乎很訝意於我突然綻現的真實。
我們之間的戲,已經演得太久太久……今天,或許是雨後突見的清明彩虹感染了我的心情,大家已經不在乎是否還有明天。
“還記得我們初次的見麵麼?那一年你才十五歲,真是英姿勃發。”
他看向天邊難得一現的七色光,有些感慨的說。
“記得,”我冷冷地答。
怎麼可能忘記……初陽十七年,先王為擢拔新人廣開庭試,朝中百官攜子而來,我們就是在寬廣宏偉的吳王宮前相遇……
我還記得那時候方大夫謙恭的話語,他說:鄙子何渝,謹善醫藥,勉操文書,無賢能之才。久居涼州老家,初至姑蘇多有不便……還望東方、尉遲二位公子日後多關照。
“先王出的題目實在艱澀,他從三十二營裏各抽出幾名兵士湊成一旅,要求在一柱香的時間內,用這支極散的兵列出十八陣勢。朝中武將之後數十人,竟無人敢應試,唯有琅琊……小小年紀已有大將風範。”
我頭一歪,看了看自己被花染紅了的掌心,想到先前洗臉的時候太馬虎,怎麼沒有把這痕跡也洗去。
他很不滿的抓過我冰涼的手,繼續說道,“你下了校場後第一個走到我麵前,手舉著長鞭,豪氣貫天的對我說,‘你放心,這姑蘇城就是我和自修的天下,跟我們在一起沒人敢看扁你。’”
如果這是挑釁,如果他想成功的挑起我的激動,那麼他做到了。我五指一掐,刺進他的肉裏,“那時候我所做的一切,對你而言不過是一場笑話吧。”
他滿麵得色的笑了,順過我額前一縷發絲,“我欣賞你,你身上是一種豪門將相所特有的豁達與囂張。那時候我已在楚十載為王,卻與幾個摯友時時站在風口浪尖與浪相搏……我們身上隻有一身血汙。你純淨、驕傲,那種屬於年少的意氣風發是我始終不曾擁有的。“
這下我真的再也偽飾不下去了,我使勁兒甩那隻甩不開的手,一種仇恨的火焰在心底越發滋長起來,“所以……所以你要毀了我!”,我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碎屍萬段,立即……!
他用力抱住我,一瞬間也變得激動起來,“我想寵你想給你什麼甚至想將你保護起來,這樣就不必把你弄得同我們一樣遍體鱗傷!”……
然後他愣了一下,放開了我,很迅速的恢複了一張冷酷的臉孔,“隻可惜,你不馴。”他說。
“看到你對大千世界充滿挑釁的眼,我就深知你這種人遲早要振翅一飛……你所追求的注定要與我針鋒相對。”
彩虹依舊逍遙的掛在天空,慢慢地向眼前浮遊,伴著一個淒鬱而低緩的聲音如同念頌著祭文。那是何日的簫音,拖著環鎖重重的尾,猶如被挖出了五髒在地上爬行的腹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