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的不爽,剛才多半是在睡覺。
出了內科,我緊走兩步,來到相隔不遠的外科。
二十分鍾前,我把那個替我擋了一刀的人送了進去。
當時的情況一片混亂,路遇的女子見鮮血濕了他和我的衣服,尖叫一聲,轉頭就跑了。也許是怕惹事上身吧。我拍拍他的臉,還醒著,皺著眉毛,咬著嘴唇不出聲。見我拍他,抬眼看看我,眼睛濕漉漉的。
莫名就是一陣心疼。還是個孩子呢,倔強得很。
我急了:“傷哪兒了?啊?別怕,我送你去醫院……”快速地檢查他的身上,有一處刀傷,還好不是紮進去的,隻是延著腰側劃了一道,有五六寸長。
一用力,抱了起來,我踉踉蹌蹌,往最近的醫院奔去。
“那個……”懷裏的人掙紮了一下,指指地上。
我回頭一看,靠,那盒摔在路邊的餃子,連著塑料袋。他一路上跟著我,還沒來及吃。
“這會兒還管那個……你忍著點兒啊……我們去醫院。”我沒理他。“好了再買哈。”
最近的醫院我也跑了五六分鍾,等找到急診的醫生我兩肋生疼,一口氣喘不上來,順著牆坐到地上。
“哎哎!你怎麼了……”小護士叫了起來,過來拉我。我說不出話,指著病床上的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他,他,傷,腰上……”
“知道了知道了,你呢?傷哪兒了?”護士見我衣服下擺沾著血,問我。
我搖搖頭。“沒事。我,歇會兒。”說著直喘氣。
見我沒什麼,醫生和護士不再理我,圍過去看他的情況。
“噫……這什麼人哪。這麼髒。”
“快,快,先消毒。不感染才怪……”
等我從內科又回到外科診室,女醫生還在給他縫針。
他的上衣被剪開了,搭在背上,穿著條破爛的褲子,趴在病床上動也不動。看見我進來,眼睛眨了眨,就閉上了。
忽然就覺得他睫毛很長,小扇子一樣。
我看了看他的傷勢。止血了,傷口在左腰劃了一條線,延伸到背後。皮肉翻卷著,差不多六寸,已經縫了一半,像肉紅色的蜈蚣。
見護士也在一邊看,我小聲問她:“他……沒什麼關係吧?”
“還好。失血是蠻多的,好在送的及時,又沒傷到內髒。沒事。”護士小姐上下打量我一番,問:“他是你什麼人啊?”
“他?”還真不是我什麼人。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到現在還沒看清他的長相。就因為我一時興起,送了他兩盒水餃,他就替我挨了一刀。
我想了想,最好說簡單點。萬一要報案,他這樣沒有正當身份的人,會很吃虧。
“我不認識他。不過虧了他見義勇為,剛才我被人搶劫,他幫我喊人,結果被歹徒弄傷了。”跟事實也差不多。
“哦,”護士點點頭,“看不出來阿。”
縫到最後兩針的時候,麻藥藥效過去了,他的身體隨著勾針每一次穿梭顫動著,手指緊緊捏著床單。
還是沒出聲。
好不容易都結束了。我和他都輕舒了一口氣。倒是醫生見慣不怪,一點表情也沒有,遞給我一張單子:“去交個費。”
“好。”我接過來,說:“醫生,再辦個住院吧,他……還是在醫院裏安全些。我來付住院費。”
他現在居無定所,受了傷,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睡大街。還是安置在醫院裏好,有醫護人員看護,我也放心些。
一直沒什麼表情的女醫生終於動容:“住院?”回頭又看看床上的病人。“不行。我們醫院沒病房了。本來就是小醫院,看個急診還行,你要住院白天再去大醫院好了。”
居然拒之門外。
我明白醫院肯定還有床位,但是她不想在她的夜班上收治一名來曆不明兼貌似低級的病人。
護士見我不說話,以為我為難,給我出主意:“要不你找警察好了,送到救助站,那裏也有醫生,沒關係的。”
言下之意,我可以擺脫責任,安心了。還不必多花錢。
剛才還覺得這個小護士腮幫圓圓挺可愛的,忽然間變如此難看。
“如果他在家休養,有什麼要注意的?”我笑著問,“要不送他回家也行。”
“哦,沒什麼。就是每天到醫院換個藥,七到十天後拆線,具體要看長的情況定。不要用力,不要碰到水,注意感染。”護士解釋。
“那行,謝謝您了。”我先去交了手術費,把單子給醫生,再到床邊,輕手輕腳扶他起來,順手把脫下的棉衣給他穿上:“能走麼?”
他照例低著頭。點了一下。鳥巢般的發頂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架著他,讓他的體重都靠在我身上,盡量不牽動傷口。“深更半夜的,麻煩兩位了。謝謝阿,真是謝謝。”
頭也不回出了醫院大門。
時間已過了十一點,氣溫完全降下來,我穿著打球的短袖,打了個寒顫。
肩膀上架的胳臂不安地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