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一閉,其餘四感立刻變得異常敏銳,因此能從呼嘯的風聲裏分辨出身旁人不那麽均勻規律的呼吸,能嗅到縈繞在鼻端的淡淡藥香。她身子骨好,幾乎不生病,自然也沒喝過中藥,從來不曉得藥也可以是香的。

她深吸一口氣,忍不住問:“什麽藥這麽好聞?”

拎著她的那隻手似乎頓了頓。

她這才想起來去看這位天外飛仙似的人,可惜這一看卻什麽也沒見著。拎著他的人穿一身烏墨色的衣裳,戴一頂烏墨色的鬥笠,鬥笠邊緣垂下烏墨色的紗簾。

她翻了個白眼,這人是有多喜歡這烏漆墨黑的顏色?

翻了個白眼的江大小姐可能又忘了,她自己也正正是穿了一身烏漆墨黑。

烏墨紗簾後的人似乎完全、絲毫、一點也沒有感覺到江憑闌探尋的目光。

風明明很大,她束起的長發都快被吹散開來,那薄如蟬翼的紗簾卻像黏住了似的紋絲不動。她心生好奇,擡手就去扒他簾子,這一扒,還沒等觸到簾子邊緣,拎著她的手又是重重地一頓。

她渾身一僵,登時不敢動了。因為她忽然意識到,這人的手再頓得厲害些,自己就會掉下去了。

此時兩人已在下落,江憑闌看一眼腳底下,離地麵還有些遠。她咬咬牙,好漢不吃眼前虧,君子報仇,落地以後也不晚。

說時遲那時快,落地一剎,她擡腿,豎肘,傾身,“砰”,壓倒了對方。

那人似乎也沒料到她攻勢如此兇猛,第一反應便是護住自己的前心,可江憑闌是什麽人,能按常理出牌嗎?她擡手,繞過他的前心,一把掀掉了他的鬥笠。

她想大笑,嘴咧到一半卻僵住了。有句詩怎麽說的來著?——“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眼下是,千辛萬苦掀鬥笠,猶有麵具遮住臉。

她心裏挫敗,渾身力氣就泄了個幹凈,原本是八爪魚似的架住身下人的姿勢,一下子癱軟下來,“砰”,又是一聲,她栽倒了。

她當然知道這一栽會栽到哪裏,所以栽下去的時候已經將身子挪了挪,按照她的計算,她會避開眼下這個人栽到地上。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是他算。他也算準了她這一栽會栽到他身上,於是也將身子挪了挪,這一挪,好巧不巧,跟她挪到一處去了。

所以,她還是栽在了他身上。

他痛苦地悶哼一聲。

江憑闌則感覺唇邊一涼,猛一睜眼,哦,好家夥,他的麵具隻露了三處,嘴巴、眼睛和鼻孔,而她這一栽,嘴巴剛好湊到他的眼睛,哦,還好,隻是眼皮。

不過初次見麵就吻上人家眼皮這種事似乎也不大得體,她望望天望望地,故作鎮定地擡起上半身,誰知這動作直接導致壓力下移,他又難忍地悶哼一聲。

江憑闌當然不曉得自己壓到了人家什麽要緊位置,隻覺得這姿勢略有不妥,於是趕緊一個翻身站起來,歉意地笑笑,哎呀,沒壓過人,經驗不足,不好意思。

躺在地上的人一副起不來的模樣,掩著嘴輕輕咳嗽。江憑闌臉上的笑忽然一滯,皺了皺眉。

這咳嗽聲……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幅畫麵,被風吹起的銀絲帳,盤膝而坐的人,烏墨鑲金的錦袍,蒼白毫無生機的麵孔。微生皇宮裏那人的咳嗽與眼下這一聲如出一撤,是病重之人才有的孱弱呼吸,而他身上濃鬱的藥香也與昨夜為挾持微生玦靠近步輦時聞見的極為相似。

是同一個人嗎?老皇帝怎會派病弱的太子來擒她?素來羸弱的太子又怎會有這一身足可艷絕天下的輕功?⑩思⑩兔⑩網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