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神色連連變換,訝異,困惑,懷疑。
他慢慢站起來,眼中詭譎之色一閃而過。
她心中警兆突生,霍然擡首去看他的眼睛。
兩人沒有言語,卻在沈默中歷經一場驚心對峙。然後,他們被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聲轉移了註意力。
江憑闌驀然回頭,看見一個發髻散亂滿手鮮血的婦人慘呼著從一間茅屋裏撲出來,她臉色蒼白,一雙通紅的眼睛裏布滿恐懼,像是剛剛經歷了什麽慘絕人寰的事。她連滾帶爬地撲到江憑闌腳邊仰起頭:“姑娘,姑娘救救我,我的丈夫,我的孩子,都死了……死了,都被人殺死了……”
她沾滿鮮血的手攀上來,江憑闌下意識要避開,步子剛挪出一點卻又停住,最終沒有動,眼看著那血弄臟了自己的短靴。猶豫一會,她彎腰將那婦人扶起來,擡眼看了看四周,這裏是一處山坳,孤零零隻有那一間破敗的茅草屋,很顯然殺人不是為了錢財。她皺了皺眉問:“什麽人殺的?兇手可還在這附近?”
“不……我不知道,”那中年婦人臉色愈加灰敗,“我……我去摘野菜,回來就……就……”她說著捂住了臉,也不管滿手的血,用力地在臉上蹭啊蹭。
“帶我去看看。”江憑闌拉著她朝茅草屋走去,走出幾步又停下,回頭看了一眼一直默然立著的黑衣鬥笠男。
鬥笠男的臉隱在銀色麵具後邊,因而看不出喜怒,隻見他擺了擺手,一個“請便”的姿勢。
江憑闌怒了,眉毛高高揚起,老娘問你的意見了嗎?
鬥笠男負手遠眺不看她,不問我你回什麽頭?
她惡狠狠地咬咬牙,走進了茅草屋。
前腳剛邁進去,沖天的血腥氣就撲麵而來,她忍不住用手掩了掩鼻。老實說,她因為小時候一場意外對這種濃鬱的血腥氣很是過敏,不是生理上的過敏,而是心理上一種極端的厭惡。當然,心理作用是很強大的,所以很快在生理上也有了體現——她有些頭疼,尤其當她盯著躺在血泊裏的一大一小兩具屍首,思考究竟是什麽人造成了這般慘象時,這種不適便愈加強烈。
於是她還沒來得及再察看這屋子裏的其餘東西就倉皇朝後退去,這一退,又是“砰”一聲,她撞到了站在門邊的鬥笠男。
她頭疼得厲害,也就沒力氣追究他為什麽一聲不吭地跟了過來還站在這種要命的位置,推開他就朝外頭奔去,直至聞不見身後的血腥氣才停下來,不由地立在原地大口喘熄。興許是喘得太大口,胃一抽便是一陣痙攣,她捂著肚子蹲下去,掩起了麵。
這掩麵不是要哭,而是覺得丟臉。是的,丟臉,太丟臉了,黑道世家的獨苗千金,自小在摸爬滾打中長大,熟悉這世上一切格鬥術,精通各類射擊運動,學習過密室逃脫與野外生存法則,身手一等,體力超絕,是出了名的打不死的小強……可她居然怕血?這樣的她居然會怕血?
“我當是什麽厲害角色,能值千金。”
不用猜,鬥笠男又跟出來了。聽這語氣,他似乎覺得像她這樣連血都怕的人根本不值得下千金令追捕。
江憑闌很快恢複過來,起身,立定,抱胸,譏笑:“有人千金買我的命,我也覺得受寵若驚,不過閣下跟我這麽緊,是迫於生計?”
他似乎被氣著,掩著嘴虛弱地咳了幾聲,半晌才道:“誰說我是為千金而來?”
她嗤笑一聲:“難不成你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相逢有緣英雄救美?”
“你既是這樣覺得,倒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