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句話,雖然光武帝是用玩笑的口吻慢慢說來,但是語氣中,已經流露出相當不悅。
朱槿硬著頭皮,答道:「皇上,臣弟生性疏懶,才幹不足,忝列職事,屍位素餐,夙夜自省,深感慚愧 …… 」
「哼。」
光武帝冷笑一聲,將手中朱筆「啪」的一下拍在禦案上,從筆尖處落下一滴殷紅的朱砂,漸漸暈了開去,如同一小塊未幹的血漬。
「槿兒,你也不用擺出朝堂奏對的格局,這些個借口未免太牽強了。你想要封邑,朕可以給你,但是──為什麼一定要在江南?難道江南的景致人物,就那麼讓你留戀嗎?還有,你剛才說日後打算終老於斯,是不是連這個襄平王都不想做了?嗯!?」
最後一個字尾音揚起,顯然光武帝心中已經動了怒氣。
但是朱槿 ? 也明白,假如今日不能將身上的差使全部辭掉,那麼以後也許永遠沒有第二次機會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唯有伏在金磚上連連頓首,聲音裏帶了幾分哀婉乞憐之意:「求皇上恩準!」
朱棠皺著眉頭看了他半晌,然後從禦案後邊走了出來,伸手扶起朱槿,淡淡地說道:「先起來罷。誰都知道,在這些個兄弟裏邊,朕最寵你,有話好好說,不必如此。」
朱槿抬起頭來,眼睛裏已是淚水漣漣。站在一旁的江朝彥看了,也不禁為他感到酸楚。
朱棠背著手,在大殿中來回走了兩趟,又停下來看著長窗之外,一隻飛鳥的影子快速掠過碧空。
他歎了口氣,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倘若人也能夠像鳥兒一般自由自在,那該有多好。
朱槿心中惴惴不安,偷眼觀察朱棠的表情,見他麵色如常,未顯怒容,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槿兒,你跟朕說一句實話,是不是因為那個龍千夷,才突然提出這些要求的?」朱棠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在朱槿聽來,無異於晴天霹靂,他隻能目瞪口呆地看著光武帝,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 …… 你想在江南得到封邑,是不是為了跟他一起回去隱居?」
「臣弟絕無此意!」朱槿總算緩過了氣,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出來,「隻是 …… 隻是槿兒一向閑散慣了,實在不願意卷入朝廷紛爭,求皇上法外開恩,準許臣弟的不情之請!」
朱槿說完,又跪了下去,向光武帝頓首不止。
「看不出來,你倒是個癡情種子!」朱棠冷笑道,「那個龍千夷是誰?他不過是個江洋大盜,值得你為他如此傾心,連我們的兄弟情誼,還有富貴爵祿統統都不要了麼?你怎可因兒女情長而放棄王位!?」
「皇上!」
朱槿長跪不起,卻不再辯解。
「哼,也罷了 …… 你先回府去,這件事,不妨等拿到謝不凋以後再議。」
光武帝揮了揮手,示意朱槿退下。他的語氣帶著幾分慍怒之意,朱槿心知,今天要想讓光武帝答應自己的請求,那是毫無希望了,於是隻得遵旨退出。
朱槿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門外,光武帝轉過臉去看著江朝彥,凝視了他一會兒,忽然問道:「你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