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心中更添疑惑,同時又多了一份說不出的沉重之感。
…… 正殿中央供奉著一尊白玉元始天尊,手持混元珠,寶相端嚴,衣紋流暢,神采如生。小金香爐中三縷清煙嫋嫋上升,光武帝盤膝坐在香案前的一個明黃色蒲團上,垂目斂眉,雙掌相合,似在默默祝禱。
朱槿不敢上前打擾,輕悄悄地挪步過去,在光武帝身後的一個蒲團上跪了,靜等他做完功課。
窗外正是秋水長天,碧空無垠。
九月金風拂過屋簷下懸掛的銅鈴,發出輕微細碎的叮咚之響,更添三分清幽寂靜,令人不覺心寧神安,如明鏡止水。
過了好一歇,光武帝緩緩放下雙掌,亦不回頭,撫膝問道:「槿兒,這些日子以來,你過得可好麼?」
沒頭沒腦的,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來,朱槿心中犯起了嘀咕,但是他卻不敢失了儀禮,跪直身體,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皇上的話,臣弟一向甚好,倒是皇兄時常惦記,令臣弟心中感動莫名,五內俱熱。」
朱棠的嘴角微微一動,露出一抹幾乎看不見的笑容,隨即很快地斂了下去。
「你當這是朝堂奏對麼?現在整個清寧館裏隻有你我兄弟二人,何必拽那些文縐縐的話,也不怕咬了舌頭?」
朱槿仍然不敢放肆,一本正經地回道:「皇兄說得是。不知您今日召槿兒入宮,所為何事?」
「其實也沒有什麼,隻是突然想你了,所以就讓朝彥去召你來敘一敘家常。」朱棠的語氣淡淡的,朱槿越聽越是驚疑不定,「不過朕聽說──你府裏死了一隻畫眉鳥,今天一大早就急著出城去安葬了,這事可是真的?」
朱槿臉上肌肉一僵,背上冷汗涔涔而出;但是他知道此時決不能稍顯猶豫,立即接口答道:「一點兒也不錯,想不到連這些瑣碎細事都瞞不過皇上,這可真是 …… 這可真是 …… 」
他一連說了兩個「這可真是」,卻到底也沒有說出真是什麼來。平日裏的伶俐機靈勁兒,在這位不怒自威的光武帝麵前,好像全部失了效。不管你是吹捧還是讚揚,他始終拿個後背對著你,那自然是擺明了一概不收,朱槿自知無趣,也就訕訕的閉了嘴。
朱棠耐心等了片刻,見朱槿竟然沒了下文,忍不住笑了笑,溫言問道:「槿兒,你想說什麼?怎地又不說了?」
「皇上不僅日理萬機,而且對天下之事無所不知,巨靡無遺,臣弟除了敬佩且感畏之外,實在是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來形容。」朱槿小心地答道,「所以 …… 臣弟自知愚魯,請皇上見諒。」
「朕早就說過了,你一點都不笨。」光武帝輕聲道,「而且,所謂的瑣碎細事,或許其中關係重大,朕怎能不格外加以關注──」說到這裏,朱棠話鋒突然一轉,冷冷地質問道:「朕也很想知道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小清河畔的風水如何,能配得上前朝文德帝麼?」
朱槿聽到最後幾個字,如雷霆萬鈞,轟然巨響,震得耳中嗡嗡亂鳴,他早知道此事終究瞞不過光武帝,卻想不到他這麼快就得知其中詳情了。
光武帝嗬嗬冷笑,出語如冰:「槿兒,你一直瞞得朕好!」
朱槿臉上的血色迅速消退,一刹那變得慘白如紙。但是長久以來,在險惡環境中所養成的堅強性格讓他還能夠保持鎮定,冷靜地答道:「既然皇上什麼都知曉了,那臣弟也無話可說。不錯,朱汶的確是我從江南帶回來的。這三年來,他一直四處躲避追殺,度日如年;我見他孤苦伶仃,又無依無靠,心中不忍,就把他藏在自己府中。說到底,這件事的責任全在臣弟身上,一切責罰自然應該由我一個人來承當,相信皇上也不會因此而牽連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