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段(2 / 2)

沒錯。就是這樣。在阿喊十五年的生命中沒有什麼比找吃更重要的。這是人的生物本能。找不到足夠的吃食是會餓會死的。找不到足夠的吃食阿爺就要一起挨餓。他下課以後最重要的事情是拿個爛簸箕在有水的地方找魚找蝦,實在不行就到黃金山(阿喊家後頭的一座山)上去找點野旱菜煮了下飯,不過這東西太不頂餓,剛吃完肚子就覺得還有個洞等著填。

眼巴巴的望著鍋底,好像那樣就能給他望出一鍋肉來。

楊波總是挑對時機,每回都能釣著阿喊。而且經過長時間的觀察總結,午飯晚飯後帶上葷食最容易釣上這條大傻魚。一日複一日,阿喊的臉皮厚上來,不論怎麼被引逗他就是傻傻的笑,搓搓手,咂咂嘴,最後楊波覺得逗得差不多了也給他點甜頭吃,他接過,總是一副少年羞澀的樣子,裝在衣兜裏,抿抿嘴唇說個謝謝,臉有點紅。楊波心裏充滿了無力感——這家夥為什麼跟別人不一樣?!人家是挨逗了臉紅,接了東西就紅不起來了。他呢?接完才給你臉紅!想逗出的結果錯過的季節,任誰心裏都不舒服,加上楊波個性別扭,見阿喊這副模樣就來氣,時不時就要給他排頭吃。阿喊對這些排頭從來看不破,掉裏頭也不知怎麼回事。切!怪無聊!

一無聊楊波就喜歡慪些閑氣。比如,他不再拿著吃食在阿喊麵前晃來晃去,阿喊還會跟著他過來麼?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可是別扭如楊波他就偏偏想去試試。

有個不太恰當的形容在這裏——阿喊追求食物就像資本家追求利潤一樣自然。

不太恰當,但很能說明問題。

楊波和食物,誰有優勢太明顯了。

楊波在看到阿喊手上拿著別人那裏弄來的吃食的時候神經徹底短路,他撲上去把阿喊手上的那條酸豆搶下來摔在地上還上腳去跺,跺到那條酸豆糊成一片看不出樣子還不停。阿喊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看著他一腳一腳跺在那條酸豆上,還不太知道是怎麼回事。

楊波跺完了才覺出不對來。

阿喊眼睛裏有什麼在一閃一閃的。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阿喊也不等他說就默默的走了。

那時是七月,酸豆在這個小城裏到處泛濫,最便宜的時候賣一角錢一斤。可即使是這個價阿喊那天也是頭回吃。還沒吃到嘴呢,就到土裏了。再來那幾天阿喊遇到楊波的時候目光都是躲閃的。楊波恨——不就是條爛酸豆嗎?!要的話我整一車來吃死你!擺個臉給我看做什麼?!老子希罕你?!

想歸想。楊波還是臭著個臉拿上一堆吃食去拐阿喊。

其實阿喊就是傷心而已。傷食物的心。食物惹出的是非由食物來解再合適不過。

阿喊拿到那堆東西的時候仍是一副少年羞澀的樣子,還是臉紅,不過,笑了,笑得太燦爛,差點把楊波的眼給閃了。

第八章

這事過了有一段,兩人看看是沒什麼嫌隙了的,阿喊還是追著吃食跑,還是憨憨傻傻的笑,還是在人家給他吃食的時候一副少年羞澀的樣子。臉紅。

本性麼。

楊波這邊呢,見一堆零食就能把阿喊給哄回轉了,心裏有些得意,自認找著這家夥的死穴,嘴又漸漸的惡起來。

也是本性麼。

本性的東西你怎麼說得好。

楊波的嘴終歸是虧著似的,愛損。把個阿喊從頭挑剔到腳,一般人早挖個地洞鑽了,虧得阿喊神經粗!

損完以後又來拐人家。說實話吧,他們那塊兒也沒什麼地方好去的,楊波拐來拐去的也就隻會把阿喊拐到電影院去。他老爹是官,進電影院看電影不要錢,走到門口給擺小攤的人認出來了還會抓了幾包瓜子追過來塞他兜裏。

關於這個“待遇”阿喊挺羨慕的。每回都拿眼從頭跟到尾,跟那幾包瓜子,直追到它們最後安安穩穩的落入楊波兜裏,長長籲一口氣——跟經了多大陣仗似的。他拿眼睛追瓜子,楊波就拿眼睛追他,從頭“哧”到尾,待他把眼從瓜子上收回來,少不得又是一頓損。

損到阿喊一張臉上隻剩笑為止。

無論如何,阿喊還是喜歡電影院的。尤其喜歡夏天的電影院,可以看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星星就像糖粒月亮就像冰棍。

那時的電影院不似現在,圍得鐵桶樣,不透風,裏頭光放空調。它是露天的。有錢的花個塊兒八毛的買張票,沒錢的就爬上牆頭,沒人轟就趴在上麵占便宜,能撈著多少算多少。買完票以後,人還喜歡買些“小口”(零食)——最多的是兩毛一包的葵花仔,炒得香香的,用舊報紙捏成個錐,打好,買的人遞過一張小錢,賣的人就讓他挑一包。還有小小一個保溫瓶,放了冰棍,白的兩毛一根,黑的一毛一根。

阿喊喜歡冰棍。因為冰棍耐餓。

通常是,楊波接了人家“進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