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浮在水麵的飄飄悠悠的魚兒,瞪大了眼睛笑道:“真是醉倒了。有趣。”
戚少商走近他身邊,從水麵上拈了幾片粉白的杜鵑花瓣,笑道:“一般人做這杜鵑醉魚,還得用酒先把魚給灌醉。在這裏,每到春夏之際,端午前後,杜鵑花盛放之時,每到雨後,杜鵑花瓣飄落湖麵,魚兒吃了,自己便會醉。”
把手中的花瓣放到口中,戚少商笑道:“我也嚐嚐,究竟會不會醉。”
顧惜朝瞪著他,突然道:“我也要。”突然伸了手臂攬住戚少商的脖子,把他臉拉近自己,嘴唇便貼上了戚少商的嘴唇。
戚少商一愣,繼而也閉了眼任他挑弄。那碎了的杜鵑花瓣,便在兩人唇齒之間輾轉。留香。
顧惜朝隻覺頭腦中一陣陣地暈眩,再也站不腳,一跌跌下來,戚少商順勢一倒,正好給他做了墊子。
顧惜朝趴在他身上,眼睛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戚少商不期然地覺得,在這裏天空如洗的地方,顧惜朝的眼眸似也更清,像那湖水,即使深有千尋,依然可以一清見底。他很少看過顧惜朝這種清透了的眼神,除了偶爾在他才睡醒的時候。
清澈見底的湖水中,看得到有魚兒在遊動。顧惜朝的瞳仁裏,卻看得自己的眼睛。
“惜朝?……”
顧惜朝垂下頭,把頭埋在他肩上。“我也醉了。不想醒了……”
戚少商伸手撫他的發,低聲道:“那就不要醒了。我們一起醉死吧。就像那魚。”
兩人閉了眼,便醉於那花海與草海的起伏波動之中。
戚少商慢慢睜開眼睛,側頭看身邊的顧惜朝。顧惜朝的眼睛,似睜未睜,似在看天,又似什麼也沒看。
此時已是入夜時分,一輪明月升在樹梢之間,山巒之上,給湖光山色都凝上了一層霜華,白如秋練。
顧惜朝伸手拿了外袍隨便披在身上,一步步往水裏走去。戚少商奇道:“你幹嘛?下去撈魚?”
顧惜朝回頭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洗澡!”
戚少商也追了上去,自身後抱了他笑道:“一起洗?”
顧惜朝回手一掌就劈了過去,戚少商側頭避過,笑道:“怎麼,不過一時半刻功夫,又變了臉了?剛才那模樣兒,跑哪去了?”
顧惜朝怒道:“戚少商!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戚少商將他一拖,把人拖進了水裏,摟了他的頭,兩個人便在水裏糾纏。月色霜華,清波蕩漾,唇齒交纏,一時間真忘了塵世紛擾,忘了俗世恩怨。
底下,兩人的發,就像濃黑色的霧一般,交纏在一起。似乎永遠都拆不散地交纏。如兩人的十指,緊緊地交纏,近於痙攣的交纏。像黑色的網,把兩人就纏在了其中。
肺中被吸得連空氣也無了,兩個人卻仍然死死糾纏著,不肯放。隔了那層水簾,是否便是隔絕了塵世?什麼都看不清,聽不清,近乎窒息的感覺中,欲望卻更熾烈,也更痛楚。
戚少商忽然放了手,把頭露出了水麵。顧惜朝也探出了頭來,嗆咳不止。戚少商伸手輕拍他背,道:“別出聲。”
顧惜朝一邊揉眼睛,一邊順著他眼神望去,不由得怔住了說不出話來。
不遠處的淺灘,一頭黑熊,竟然趁了月色,下了水來撈魚?顧惜朝怔了半晌,不由得低笑道:“這熊比你還貪呢。”
戚少商笑道:“把我跟這熊比?好啊,我就來撈你這條魚。”伸手捉了他又往水裏按,顧惜朝卻也不推他,兩個人又倒在了水裏。戚少商本來半身赤摞倒也罷了,顧惜朝匆匆披上的青袍,早已被水浸得濕透了。
兩個人也不管不顧,管那天上明月光華如練,管淺灘上那頭乘了夜色捉魚的黑熊,管衣衫盡濕待會何如,那杜鵑花瓣的香就是毒,醉死了也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