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是誰?!”
那個淡淡的笑容,如同晨光初現時,先是薄薄的暈染,然後灑遍了他的臉,在發光。那是回光返照的光。亮得像初升的太陽,讓人睜不開眼睛。
“我永遠不會告訴你。”
左手攥緊的拳頭漸漸鬆開,一把黑色的粉末在白雪中飄散。戚少商茫然地隨著那粉末飄散的方向看去,依稀有某個沉澱在腦海中的記憶浮現出來。
東海神木,沉香。
木屑在飛雪中散盡。又被雪掩埋,埋於雪底。
一聲如同受傷的野獸般淒絕的狂呼聲,響徹雪地。
趙佚手中的筆,滑落到了畫紙上,一片水墨的汙跡,如同蒼茫的天。
落霓在他懷中側過半邊俏臉來,奇道:“皇上?”
趙佚勉強笑笑,道:“沒事,換張紙吧。”
落霓答應,自他懷中鑽出來,拂紙磨墨。一轉頭卻見趙佚怔怔立在那裏,眼中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失落迷茫。
“皇上。”
杜眠風進來,雙手呈上一封書信,和一管玉簫。
趙佚才握在手中的筆,又滑下。這次跌到了地上。緩緩伸出手,
又回到我手中了。水龍吟。
落霓跳下來,道:“杜大哥,是顧大哥的信吧?”伸手去抓,杜眠風卻縮了手。落霓又去抓,杜眠風又退後了一步。
落霓急了,跺腳道:“皇上,你看杜大哥欺負我!”
趙佚淡淡道:“霓兒,你不是要學下棋嗎,去吧。眠風,把信給我。”
落霓滿臉不忿,又不敢不聽。見她走開,杜眠風方把那封信呈了上來。
殿中很靜,靜得隻聽見落霓落子的聲音。清脆得讓杜眠風猝然打了個寒噤。忽然眼前一花,隻見那頁信紙從趙佚手中,飄落在地。
“這封信……是誰交到你手中的?”
杜眠風遲疑,答道:“金風細雨樓。”
趙佚沉默,沉默了很久。久得讓杜眠風都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凡是有可能接觸到這封信的人,一個也不能留。必要時……金風細雨樓也不必留了。”盯著杜眠風,眼神淩厲如刀。“你早就知道了,不是麼?”
杜眠風囁嚅道:“皇上……您難道沒看出來麼,她像您……顧惜朝大概初見她便如此想了,所以才會在最後送了這封信來……唐離跟憐雲感情疏遠,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所以,所以,落霓恐怕確實是……憐雲走時沒能帶出女兒,想來覺得對不住皇上,才會待她成人再接她出來……”
趙佚哇地一口血吐了出來,落霓本坐在窗前百無聊賴地玩那棋子,見狀大驚,扔了棋子奔來,黑黑白白的棋子叮叮當當落了一地。
她奔到趙佚身邊,見趙佚唇角有血跡,取了絲帕去替他拭。趙佚揮袖一拂,她頓時跌出老遠,摔到地上,直瞪了一雙驚疑不定的大眼睛。
杜眠風心驚,忙伸了手去扶落霓,落霓顫聲道:“皇上,我做錯什麼了?”
杜眠風見趙佚慢慢抬起頭,眼中光芒閃耀,伸手把落霓拉到身後,跪下道:“皇上!這不是落霓的錯!”
趙佚的右掌慢慢垂落下去,眼中光芒漸漸黯淡,杜眠風方才鬆了一口氣,卻見落霓伸手掩住口,忍不住在嘔,卻什麼也嘔不出來。
這下不僅趙佚臉色死白,杜眠風也隻覺腦中空空。
趙佚卻平靜了下來,揮揮手道:“扶她去休息,宣太醫。”停了停又道,“把陳銘叫來。”
“奴才在這裏。”
陳銘跪下,磕了三個頭,道:“皇上,天蠱的解藥,是我沒有拿給他。奴才自知罪該萬死,當一死謝罪。”
趙佚的眼神,灰灰沉沉。“為什麼?為了聽雨?他並不一定是你想要報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