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喇嘛又來看悶油瓶,我發現那塊石頭竟然已經有了形狀,仔細看了半天,才發現這是一個人的形狀,就像是悶油瓶坐在石頭上一樣,小喇嘛盯著石頭愣了半天,突然發出一聲歡呼,然後非常開心的跑出了院子,那一瞬,我能感覺到小喇嘛確實十分關心悶油瓶,他對悶油瓶的善意似乎是出自於本能。
我非常開心,在悶油瓶那漫長的歲月中,有這麼一個小喇嘛真正關心過他,我不知道這個時候的悶油瓶到底有多大年紀,但我相信這個小喇嘛肯定對他的人生起到過一定的影響。
直到晚上,那塊石頭才有了人形,但還不夠細致,悶油瓶一直坐在院子裏,一點一點的鑿,那樣子好像從亙古開始,他就坐在這裏鑿石頭。
鑿這塊石頭,就是他人生的意義。
晚上的時候,小喇嘛帶著悶油瓶進了一個房間,裏麵有一張非常寬大的木床,上麵躺著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人,她長的非常漂亮,臉色很白,左眼下有一顆小小的淚痣,看著十分的惹人憐惜,嘴唇很薄,鼻子小巧挺直,這是一張非常漢化的臉,這是一個漢族的女人。
在無數次的幻覺中,我都見過這個女人,如果我以前的猜測沒有錯,這極有可能就是悶油瓶的媽媽,他跟這個世界唯一的聯係,也是唯一的親人。小喇嘛轉頭看著悶油瓶,但是他依舊淡淡的,好像並不認識這個女人,然後小喇嘛退到一邊,緊張又焦急的望著悶油瓶,我也十分緊張,知道有些答案立刻就可以得到證實了。
“這是你的母親,很多年前,她找到我們喇嘛廟的上師,跟上師做了一個約定,讓我們在十年前把她從那片冰層中挖出來,然後等著你的到來。” 床邊站著一個十分蒼老的喇嘛,他帶著悲憫的眼神看向悶油瓶,“她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隻為自己爭取到了三天的時間,你不能是一塊石頭,讓你的母親感覺不到你的存在,你要學會去想,去想念,你媽媽送給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後一件禮物,就是你被那些人遮蔽的心,她帶給你的,是你跟這個世界唯一的聯係。”說完老喇嘛就出去了,隻留下小喇嘛陪著悶油瓶。
三天的時間裏,悶油瓶一動也不動,隻是怔怔的盯著床上的那個女人,即不靠近,也不離開,隻是那麼望著,他微微皺著眉,眼神迷茫,仿佛這一切對他來說因為太過倉促,而無法理解,而那個女人也並沒有真正的蘇醒過來,隻是安靜的躺在床上,神情安祥。
上師的話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但他的樣子並不像是在欺騙悶油瓶,悶油瓶的母親叫白瑪,很多年前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找到了這個喇嘛廟的上師,然後跟上師做了一個約定,可是白瑪後來是被埋進冰層裏去了嗎?否則她為什麼要讓上師在十年前把她從冰層中挖出來?
即然她被埋進了冰層裏,又為什麼會沒有死?還能在十年後保持生命體征,一直等著悶油瓶,她現在到底是不是還活著?
“你的母親不會蘇醒,但是她可以感覺到你的呼吸,你的心跳,甚至可以感覺到你的思想,如果你想念她,她一定會感覺到的。”小喇嘛的聲音變得非常低,還帶著一絲微弱的哭音,悲傷,此時此刻,我跟小喇嘛有著同一種感覺。
“很多年前,她服下了一種藥,選擇了像死亡一樣的長眠,然後被埋進了後山的那片冰層下麵,十年前上師將她從冰層中挖了出來,然後帶回了廟裏,這十年她一直在等你,上師說等她的藥性徹底褪去,離真正的死亡就隻有三天的時間。”小喇嘛接著道:“上師答應了你的母親,她從長眠中醒來時,你一定會在她身邊,而且能讓她感覺到你的存在,所以你一定要先學會想,才能來見她,她希望你能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能感知到這人世間的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