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那你是什麽?
她望著江之鯉懶洋洋打著哈欠的背影,忍不住問不知先生:“江公子一向睡這麽早嗎,天都還沒全黑呢。”
不知先生‘唔’了一聲,含糊道:“他身體不好,需要早睡。”
陸淺蔥‘哦’了一聲,看得出不知先生並不想談論這個無聊的話題,她便沒有再問下去。畢竟她與他們不過萍水相逢,認識不到一天就打探別人的私事,確實不太禮貌。
正想著,樓上嘩的突然扔下一堆外袍褻衣,天女散花似的蓋在不知先生未吃完的酒菜上。而樓上,始作俑者江之鯉趴在欄桿上,還不忘朝陸淺蔥眨了眨墨色的眸子,笑得明朗萬分:“拜托,多謝。”
不知先生:“……”
陸淺蔥將桌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衣物收攏,疊好,又向客棧老板娘要了木盆和搗衣用的木棒,這才朝不知先生點點頭,朝後院的古井旁走去。
日落月升,夜色漸漸籠罩大地,客棧的喧嘩漸漸散去,四周一片靜謐,唯有滿天星鬥,秋蟬陣陣。
陸淺蔥抱著一堆的衣物在後院拚命的搓洗著,搗衣聲斷斷續續的響了許久,她才將江之鯉的衣物洗幹凈晾曬在衣桿上。月色下,純白的褻褲在微風中飄動。
陸淺蔥趕緊掉開視線。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給成年男子浣洗貼身之物,連趙徵的都……
手上的動作一頓,陸淺蔥緩緩垂下眼,自嘲的一笑:好端端的幹嘛又想起他?
陸淺蔥從王府裏穿出來的那一身綾羅綢緞沾染的泥水太多,怎麽洗都洗不幹凈,她朝老板娘要了幾塊皂角,折騰了半響才洗幹凈晾掛起來。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和脖頸,卻無意間擡頭看見廣袤無垠的夜空,萬千星鬥匯聚而成的天河,月影扶疏,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濁氣,隻覺得心情從未有過的輕鬆。
她一生坎坷,也曾高高在上,也曾跌入雲泥,卻仍然堅信:世上還是好人多。
把火撒出來,會灼燒他人,把苦咽下去,又會酸疼自己。唯有不驕不躁,不貪不厭,不憎不恨。
現在酉時剛過,還不算太晚,陸淺蔥向掌櫃的打探了一番本城的當鋪,便孤身匆匆出了門。
當鋪內,她摸了摸腕上的金玉鐲子,終是狠狠心褪下一隻來,換了二十兩銀子。
雖是母親陪嫁的遺物,但陸淺蔥如今流落江湖,吃穿住行哪一樣不需要花錢?汴京如今是呆不得了,她思忖著南下,尋個安穩和平之處開個酒肆,粗茶淡飯安度餘生算了。
回客棧的路上,陸淺蔥又花了一錢銀子買了幾身換洗的粗布衣裙。
這座不知名的郊區小鎮本就人煙稀少,入了夜便更顯寂靜。布鞋踏在古舊的青石板磚上,滲出微微的涼意,昨夜暴雨後的積水還未幹透,坑坑窪窪的小水窪裏倒映出漫天星鬥,一閃一閃如同渴睡人的眼。
昏黃的街燈下,一條黑色的影子忽然飛快掠過,陸淺蔥心下一驚,警覺的回過頭,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心中漫上一股不好的預感,她心跳如鼓,下意識抱緊了懷中的包袱,加快了步伐。
後麵也隱約傳來了腳步聲,她快腳步聲也快,她慢下來,腳步聲也跟著慢下來。雖然不知道跟蹤自己的是什麽人,有什麽目的,但唯一可確定的是:來者不善!
一股涼意順著背脊攀爬而上,陸淺蔥沒由來一陣心慌,她故作鎮定的左右瞥了瞥,還好離客棧不遠了,她加快步伐,幾乎是飛奔著倉惶朝客棧大門跑去。
而後麵的人影亦是緊追不舍。
還有十步,五步,三步,一步……陸淺蔥撲上客棧的門,而與此同時,身後的人影亦是追了上來,鷹爪似的五指扣住她的肩膀,將她牢牢地禁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