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硬的回頭,隻見江之鯉執劍站在離她不過三步遠的地方,周圍堆積著十來具刺客的屍體,渾身的白衣沾染了星星點點的血跡,如同血梅綻放在他的衣襟,唯有一把薄如紙、冷如冰的劍刃是幹幹凈凈的,沒有沾染半分血腥。

淡薄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灑下,江之鯉伸出拇指,擦了擦臉上的血跡。他的嘴角依舊微微翹起,明明披著滿身腥風血雨,他卻笑得風輕雲淡。§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問她:“沒事罷,能站起來麽?”

陸淺蔥手裏還抓著那塊沾血的石頭,渾身不住的顫唞,望著她說不出話來。

江之鯉的嘴角微翹,但陸淺蔥知道他眼中的笑意不見了。他微微垂下眼,睫毛顫了顫,語氣竟難得有了些落寞,他說:“現在你看到了,江湖人的自由,是要用屍體堆就、鮮血染成的。”

一不知先生在溪水裏洗去滿手的血汙,走過來看了看陸淺蔥,亦是輕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對陸淺蔥勸道:“姑娘,我們這打打殺殺的生活真的不適合你,不如就此別過罷。”

江之鯉沒說話,回劍入鞘,沈默著坐在溪水邊,認真的洗去臉上的血跡。

他甩了甩滿臉的水珠,正想擡起袖子擦擦臉,卻見一旁遞過來一張幹凈的繡花帕子。

江之鯉轉過頭看著陸淺蔥,水珠順著他的眉眼和下頜滴落,在陽光下折射出溫暖而刺目的光芒。

陸淺蔥沈默片刻,又擡了擡帕子,說:“用這個擦。”

江之鯉沈吟半響,接過她的帕子,問道:“怕麽?”

陸淺蔥想了想,誠實的說:“怕。”

“那便各走各路罷。”江之鯉胡亂的擦了擦臉,想要將帕子還給她,但已經臟了,便隻好握在手心,笑道:“如你所見,我也有人追殺,且來者不善,比你的襄王有過之無不及,你跟著我會很危險。”

“但我離開你會更危險,何況那夜趙徵親眼看見你出手救我,按他的性子絕不會善罷甘休,更不會放過傷了他的你!”陸淺蔥定了定神,鼓起勇氣直視著江之鯉:“而且,追殺你的人也是我的殺父仇人,所以,咱們有共同的敵人,其實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江之鯉瞇了瞇眼,饒有興趣的看著她,示意她繼續。

陸淺蔥頓了頓,一字一句鏗鏘道:“我想要逃離他,我想要活下去!”

江之鯉微楞。

他想起了自己,亦是窮極一生也要追隨自由,想要觸摸陽光,如同誇父逐日,如同飛蛾撲火。

半響,他輕嘆:“誰不是呢。”

江之鯉和不知拋了個大坑,將刺客的屍體草草掩埋了。那個被陸淺蔥開了瓢的侍衛還有呼吸,隻是人暫且暈了過去,陸淺蔥內心的不安這才稍稍平息。

長這麽大,這是她第一次傷人。

陸淺蔥在溪水旁洗幹凈臉和手上的汙穢,衣服上也有不少噴濺的血跡,她就著冰冷的溪水搓了許久,才勉洗幹凈。

那邊,江之鯉已經將屍體掩埋好。林子裏有兩匹上等的駿馬,大概是那兩個侍衛留下的,江之鯉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和不知先生解了馬韁繩,翻身上馬。

陸淺蔥在衣襟上擦了擦泡得冰冷的手指,忙跟過去站在江之鯉麵前,如同叢林中的小鹿一般,擡起溫潤的眼看他,神情淡然,又似是詢問。

江之鯉勾了勾唇角,朝一旁驛站買來的兩匹老馬努努嘴,說:“你去挑一匹罷。”

陸淺蔥說:“我不會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