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這樣做,活得下去麼?老子能工作寫小說兩不誤,你他媽能麼?
他心裏憋著一口氣,對著撕裂的生活,對著另一個白鹿原,對著質疑自己能迅速坐上這個職位的人們,對著看都不看就來噴自己的讀者。他能做到,他一點都不會退縮。他要大聲和這個世界談談,亦要站在世界的巔峰嘲笑它……他可以做到的。
——可以做到麼?
他像真正的愛的戰士方燕台那樣同生活戰鬥著,始料未及的是,自己卻最終敗給了過程中的寂寞。
許久以後他還在想,究竟是什麼促使了自己的改變——是醫生說的那句“你三十歲就得了脂肪肝你知道麼?”是另一個白鹿原的終將消失?還是……所謂的愛的力量?
不不不,這些都不是。
他清楚地知道,那隻不過是因為寂寞,在漫長的寫作迷宮裏,在時間與空間的回廊盡頭,你奮筆一生也想去尋找一個答案,你不知道你會不會找到,或者你找到一半放棄了尋找,隻因為空蕩的門前終於響起了知音的腳步。
這一年,在神州沉陸出版交稿以前,在他全網絡尋找自己的一份完整版盜文以前,他還心懷漠然,以為此間本身便是寂寞,無人能懂,我不過是為了和自己做個交代。
正如他悲憤中說的一句話,這句話至今響徹整個作者圈:
“我寫文,不是為了讓你們看得起。”
008
“為什麼想和我在一起?”他靠在病床上問他,眼睛裏深深的:“喜歡我的文,不夠麼?”
“這個……”貓球球低著腦袋削蘋果,露出那隻潔白的細細脖頸,看著又想讓人一口咬下去。
“說。”他很威嚴地說。
“呃……”貓球球明顯臉紅了,“就是……嗯,有時候我,覺得你挺寂寞的……”
他說完這句就驚悚地抬起頭來,害怕地看了他一眼,立刻閉口不言地把頭低了下去。
“哦。”白鹿原不動聲色地說,“你說說看,我怎麼個寂寞法?”
“就是……寂寞啊!”貓球球模模糊糊地說,“呃,也沒有什麼人看懂你,很多人都來噴,再不然就都是跑來刷個YOooooo什麼的……但是,嗯,”他的語氣又顯得難過了起來,“其實我也不了解你啊。”
白鹿原由衷地笑了。他換了個姿勢,懶洋洋地看著他:“你就這樣挺好的。”
“是嗎……”貓球球悶悶地說,“我也想多了解一下你啊。”
“等你長大你就懂了。”
“……你不是說不希望我變成大人嗎。”
“是啊,”白鹿原理所當然地說,“你變成大人我就不喜歡你了。”
“……!!!”貓球球很悲憤地看了他一眼,“那怎麼辦!你!嗯你——別捏我鼻子!”
“你不變成大人我怎麼碰你啊。”白鹿原好整以暇地說。
“不……不行!”貓球球頂著紅紅的鼻子一下子手足無措地跳起來,指著他大聲說:“你你你……你不是在療養期間嗎!你不是在治脂肪肝嗎!你……”他想起來什麼似的大喊了一句,“醫生說了,忌房事!哦我去叫醫生!”說完就匆匆地跑出去了。
就這樣也挺不錯的。他想。
山清水秀,真正的阻隔塵世。門前兩棵樹,一棵是棗樹,一棵也是棗樹。再養一隻貓,乍呼呼的,毛茸茸的,不再過問世間之事,不用治國平天下,不過修身齊家而已,多好。
他們在婺源的清晨出去跑步時,貓球球曾經怔怔地問過他:“那個……燕台兄為什麼最後放棄了自己的理想啊……我是說,呃,”他組織著措辭,小心地說:“他不是那麼狂熱的想救國救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