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緗冷笑道:“不要工錢,難道隻圖一飯一床?”
紅袖笑道:“一飯一床雖不止,倒也多不了幾許……”說著已進了小樓,一個十幾歲的小夥計忙上來抹桌端茶。姚青緗一看便笑,道,“好生富貴氣象,若是在繁華熱鬧之所,倒也罷了。在這裏,實是匪夷所思。”
紅袖笑道:“小女子愚鈍,聽不出公子的言外之意。”
姚青緗道:“這山野荒涼至極,竟會有這種地方。若不是狐鬼精怪的障眼法,倒是奇了。”
紅袖睜大眼睛,笑道:“我從未說過我不是狐鬼精怪啊?點幻出來的幻境也罷,真真實實的樓台亭閣也罷--隻要能暫時作個棲身之所,又有何妨?”說到這裏,眼睛朝姚青緗溜了一溜,笑道,“何況公子你自己也……”
陶逸之聽著兩人唇槍舌劍,一直笑而不言,眼睛卻盯著那奉茶的小夥計。那夥計一直低著頭,陶逸之看不清他的臉,卻依稀覺得身形有幾分熟悉,但要想時卻又無論如何想不起來了。端起茶水正要喝,見姚青緗又紅了臉,捏了一把他的手,對紅袖笑道:“姑娘說得有理。我們走了一日,也倦了,勞駕姑娘替我們準備間客房可好?”
紅袖忙笑道:“早已備下了,公子請隨我來。酒菜也馬上送來。”
隻見一人捧了一個托盤出來,陶逸之見著,不由得失聲道:“是你!”那人生得尖嘴猴腮,其形若鼠,一身老羊皮襖,卻不是那桃源居的老板蘇蜀是誰?蘇蜀見著他,卻連眼皮都不抬,把托盤裏的酒菜放在桌上,又走了出去。
姚青緗道:“看不出來,你還人人都認識?”一扭身上了樓梯,隻聽他腳步聲逐漸遠去,丟下陶逸之站在當地,卻不明白他惱個什麼。
夜半時分,陶逸之一覺醒來,卻發現姚青緗已不在身邊。他輕輕坐起身,透過窗戶往下看去,隻見樓下依稀有光。一個聲音隱隱傳來,陶逸之凝神聽去,卻是那朱非的聲音。
“怎麼?人來了,還不敢了?上次也放了,這次難道還要放?”
隻聽紅袖低低說了幾句,她聲音更輕,聽不分明。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難不成也看上那小子了?”
這聲音卻是蘇蜀。紅袖又低聲說了幾句,顯然是眾人爭執不下。陶逸之聽著心中好笑,暗道我又不是那十世修行的唐僧,怎麼這一群不知道是什麼的妖怪就纏著自己不放?一念及此,又朝空著的床瞅了一眼。姚青緗呢?半夜三更,他獨身一人會到哪裏去?他並不擔心姚青緗會出什麼事,但仿佛姚青緗也染了這個地方的詭異。晚間姚青緗對他的挑逗毫不起勁,弄得陶逸之也不起勁,蒙了頭便昏昏入睡了。
突然一個男聲越眾而起,聽起來蒼老得多,讓陶逸之奇怪的是這聲音覺得耳熟。“既然主人開了口,你們還爭什麼?”
朱非嘿嘿笑道:“我怕主人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了。”
那老人又開了口:“小心你的嘴。”
他聲音並不大,但朱非顯然是自覺失言,果然不再開口。那老者又嘿嘿一笑,慢悠悠地道:“那小子再命大,也隻能活到桃源。你們擔心什麼呢?難不成是擔心他跟主人……”
紅袖忽然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極是動聽。“沒什麼好擔心的。公子從來不是會心軟的人。”
隻聽蘇蜀笑道:“我不擔心主人,我怕的倒是紅袖心軟。女人見了英俊的男子,總會春情蕩漾。紅袖啊紅袖,我對你一向是又愛又重,卻始終得不到你的青睞。唉,看來一個皮囊說來隻是臭皮囊,卻好生重要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