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很氣憤這個時候父親還往外跑,壯起膽讓他忙別的事情不用費神陪著他們的母親,有他們三個守在靈堂就足夠。
二月紅道:“夜深了,早點去睡。想挨鞭子麼?”
出殯下葬的日子是個晴天,天色將明時二月紅自己把棺材釘子一根一根釘進去,看著夥計們把碩大的棺槨抬到正門口院子裏。隨葬的金銀首飾非常多,花紮也堆成山,是真真正正的厚葬。他家慣例傍晚發喪午夜入葬,走土夫子的另一套儀節,這時候距離出門還有很久,成錦來勸他休息一會兒。▂思▂兔▂網▂
“你幾天沒睡了,好歹趁這時候偷空打個盹。”
“以後有的是日子可睡,等日本人打過來我們連戲也不用唱了,還怕無暇清閑?”
成錦勸說不動,隻好囑咐跟他一同送葬出城的夥計路上多多照看。到霞染天邊的時候,一行人抬起棺槨,拉開並不算很短的隊伍選了條比較僻靜的路,步行出城。
二月紅給妻子選的埋身之地非常僻靜,風水並不很好但罕有人至,下葬的方法也跟尋常人家不太一樣。墓穴挖得非常深,並不是直土坑,要十幾個夥計相互借力吊在半空慢慢將棺槨送進去。這方法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過,操作起來有些困難。像二月紅這樣淘沙出身的人,最明白風水寶地和深穴厚葬最容易招來他同行的覬覦,但他沒有其他辦法,隻能選一條折中的路來走。
入葬後夥計們將地麵做平,不起墳塋,完全恢複成原來那種草木茂密的樣子。二月紅讓三個孩子給母親磕頭拜祭,“以後這個地方誰都不要來,給她留幾分清靜。”
安頓好一切,二月紅帶著人沿原路回城。還沒走多久,隻見仍舊蒙黑的夜幕裏有人策馬奔來,到二月紅麵前下馬,急匆匆道:“二爺留步,城裏起火了。”
水火無情,聽到這消息夥計們都有些唏噓,但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們也無可奈何。隻有二月紅覺得這話不對,反問道:“城裏?”如果是自家起火,或是某條街起火,都用不到這麼大的地名。
那夥計一點頭,“城裏大概有二三十處一同燒起來,火勢蔓延非常快,薑叔說恐怕是有人焚城,讓我來攔著二爺千萬別回去。”
“起火多久了?”
“到現在恐怕有四五個小時了。”
消息來得突然,二月紅也有幾分茫然。一方麵國軍還在長沙駐紮,不可能放任宵小全城縱火,另一方麵日本的軍隊雖然已經碾過武漢,卻一直沒有向長沙方向發起實際的進攻,即便要突襲,起火之後也應該會有槍炮的跟進,不可能到現在還這樣無聲無息。
最壞的可能是,長沙這一仗還沒打,長沙城就已經成了棄子。二三十年來中原腹地最繁華富庶長沙城並非不設防,但自從丟給赤色分子一次,國軍就對這裏不寄予什麼希望。為了不給日本人留一座巨大的金庫糧倉,棄子焚城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二月紅雖然明白,但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做法,立即搶了那夥計的馬道:“我回去看看,你們隨後跟上。”
夥計們還想阻攔,可哪裏敵得過他的身手,隻能看他風一樣跑遠了。
二月紅到城外十幾裏的地方,便能看見長沙方向漫天的火光。十一月的長沙城裏每家每戶都屯滿了過冬用的木柴炭核等等,燃燒起來特別持久,而且建築用的木料又多,遠遠看見這個樣子,他就明白這火勢已經不能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