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段(1 / 3)

他胯下坐騎並不是平常的那一匹,膽子很小,一接近火場便撩著蹶子轉圈不肯再往前。二月紅沒法,下馬徒步走進去。

這時候夜色還很濃,漆黑天幕下麵焚燒著的紅色火焰非常刺眼。燒得特別厲害的地方還被人潑過桐油,黑煙滾滾熏得人喘不過起來。街道上都是四散分逃的人,男女老少很多甚至從被窩裏爬出來,還衣不蔽體就沒命往外跑。母親尋找孩子的叫聲和哭聲混成一片夾在建築物被焚燒爆裂的劈啪聲裏,讓人心焦。

在這樣混亂的人流中行走是很困難的事情,二月紅一路躲避這將要傾塌的殘垣斷壁,一路往自家的方向走去。他發現街麵上跑動的並不隻是流離失所的相親,中間還夾雜著穿軍裝的人,甚至還有人一身戎裝跨著駿馬在人群中穿梭,沿途撞倒無數老幼也視若無睹,行色匆匆的樣子。

二月紅想這事情怎麼能做得如此惡毒,讓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正在這時候,幾位騎馬的軍官帶著十幾個徒步的士兵從他身邊疾馳而過,突然有一人勒住韁繩調轉馬頭喊了一聲:“紅老板?”

二月紅一愣轉頭,隻見調轉馬頭那人飛身躍下馬背,將韁繩丟給身邊的士兵,隻身走到他眼前。

“……大佛爺?”

“紅老板別來無恙。”張啟山一笑,又換成非常驚訝的表情,“我以為紅老板這時候該在醫院。”

“我以為紅老板這時候該在醫院。”張啟山明顯非常訝異於他出現在這個地方,又問道:“嫂夫人安好?”

這問話一下子把二月紅腦子裏的思緒打得亂七八糟,隻能答他:“過世了,剛剛下葬。”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而周遭在逃命的人依舊洶湧,二月紅料想這種時候張啟山絕對不是回來走街散心的,問道:“伯母還好?”

張啟山點頭,“我回家去看過,人都接出來了。不過事情繁雜,讓他們在城外先休整。我很快又要出城,一家孱弱還請紅老板多費心。”又問道:“紅老板家裏……”

二月紅看一眼自家的方向,“還燒著呢。”

聊這兩句張啟山已經感覺到他心情很糟且異常急躁,便說:“容後有時間再敘,小弟告辭。”說完又飛身上馬要跟著方才與他同行的人往城外走。二月紅忽然叫住他,道:“我殺了你家兩個夥計,還是跟你說一聲的好。”

張啟山一笑,“我聽孩子說過原委。殺就殺吧,不值什麼。”說完轉頭就走。

二月紅這時才又回到現實一般,耳邊充斥著可以讓人崩潰的哭嚎慘叫聲,麵頰被火焰燎得發疼,頭發也快要被燒焦。這時被燒塌的建築裏已經開始冒出濃重的黑煙,那大多是被悶在火場裏上過漆的橫梁被引燃的後果。二月紅用衣袖掩了口鼻,依舊往城內走去。

他無法深究張啟山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張啟山神出鬼沒已經是慣例,即使有人說他在長江底閉氣躲了七天七夜,二月紅都不疑有他。他有時間聽完孩子講二月紅殺夥計的原委,明顯是早已經到了城內,並且將家人從火場護送出去,但是那身纖塵不染的軍裝看起來卻不是這麼回事。

街道上煙氣非常重,二月紅幾乎看不見前路,不由停下來俯身呼吸。忽然聽得耳邊有人道:“這一招栽贓陷害真是可怕,萬一校長不肯棄卒保車,東家豈不是虧大了?”又有人連忙要他噤聲,拖著一串腳步從二月紅身邊經過。

二月紅此時被煙嗆得非常難受,顧不上再細聽他們說什麼,走到一處還算開闊的空地上。轉身一眼便認出那兩人身上與張啟山和他初見時所著的一模一樣土布軍裝。

他知道他聽到的不是好事,卻下意識的不願深想,隻等緩過氣再從火場穿到他家裏。